王四娘赶紧抓紧时机,抖着嗓音道:“是崔娘子好心,把痛骂了贱妾一番,贱妾才意识到自己的粗鲁之举冲撞了韩推官。贱妾自知韩推官高不可攀,绝无非分之想,贱妾粗鄙之人,往日直来直去惯了,总是看到什么漂亮好看的,便会忍不住想多看两眼。但对韩推官,贱妾忘了礼仪规矩,真不该看的,贱妾知错了,请韩推官恕罪!”
王四娘说罢,就以特别标准的姿势,虔诚地向韩琦磕了三个响头。
韩琦走了。
王四娘再抬首,发现眼前空空,懵了下。
张昌走过来,不爽地对她道:“起吧,今儿算你走运。”
说罢,他便随自家主人去了。
王四娘大大地松了口气,万幸有崔桃给她出主意。
……
次日,三人再度齐聚,准备面见韩琦,商议应对天香楼的办法。但这一次,只有萍儿和崔桃被允准去见韩琦,王四娘被单独留在外头。
王四娘反而松了口气,她真怕见到韩推官,更怕自己这不长记性的脑袋又控制不住自己双眼,被剔出来她反而觉开心。
“什么?天香楼竟是妓院!”萍儿惊得瞪圆眼,紧缩着脖子和肩膀,连连摇头,生怕自己的清白被人毁了去,“那种地方我可不能去,死也不去。”
“我可以。”崔桃跃跃欲试道,当即受了韩琦冷眼一瞥。
“你疯了,那可是妓院,你可知妓院是做什么的?”萍儿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崔桃,崔桃这模样比她水灵百倍,去那种折磨女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怕是连一块好皮肉都不会剩下。
“自然知道,我应付得了!”崔桃拍拍胸保证道。
坐牢的日子可以说非常单调了,来点香艳刺激的画面非常可。这本也不是什么特丢人的事,人类都是要经历这种大和谐的场面才会繁育下一代。
韩琦知她能耐多,性子异于常人。
“你考虑清楚,”韩琦还是提醒崔桃要慎重,“便是不去,也有别的办法。”
崔桃知道以韩琦的品性,他不会主动把女人往火坑里推。可不入虎穴,做点危险的任务,哪有足够的‘功劳’支撑她得到赦免。
“那大家就各自用各自的办法,双剑齐发,射中的机会也更大。”
萍儿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干瞪着眼睛看着崔桃,没想到她居然这么主动。
“也罢。”韩琦见崔桃坚持,也不多言了。
随即大家就商议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安排崔桃进入天香楼,如遇困的良家女子,别家不要的小妾,流浪的女乞丐,亦或是私逃出来的官家罪女。
崔桃摇头否认四连,“都不行,这些都要从底层爬起,起点太低了,得需要多久时间才能接触到上层?时间上也不允许。”
即便那天香楼再有趣儿,崔桃也没有在那地方常驻的打算。
“那该用什么身份?起点高的话,难道说是贵女?可这就更说不通了,谁家会把贵女送到青楼去。”王钊满脸疑惑道。
韩琦看着崔桃,知她心里有了想法,让她但说无妨。
“扬州来的花魁,就叫百日红吧。”崔桃当即把自己的‘艺名’起好了。
王钊恍然,这才算明白了崔桃所谓的‘起点高’指的是啥。只是崔娘子这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总让人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儿?那可是花魁啊……她怎么也会?
此时此刻,萍儿已经震惊得快把自己的眼珠子瞪掉了,“你要装花魁?但花魁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装的……”
“你的意思我还不配了?”崔桃反问。
萍儿忙摇头,表示她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青楼花魁可仅仅要有美丽的容貌,琴、棋、书、画、唱歌、跳舞……几乎样样才艺都要齐全,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的。若是被天香楼的老鸨发现你有破绽,岂不更危险?”
“抓贼哪有不冒险的,让王四娘做我的粗使丫鬟。”崔桃对韩琦道。
萍儿默了片刻,表示道:“我也要去!这查天机阁本是我的活计,却让崔娘子和王四娘冒险,我却白白落个免罪的机会离开开封府,太说不过去了。”
崔桃笑了下,称赞萍儿道:“孺子可教。”
韩琦凝眸认真地看着崔桃,让她再想想清楚。
崔桃问韩琦能不能借给她笔墨。
韩琦便起身,将桌案让给了崔桃。
不一会儿,崔桃便将她写好的东西交给韩琦。
这是一份儿‘免责声明’:
一切都是她自愿参与调查天机阁,不管在调查过程中出现任何危险,都与韩推官和开封府无关,后果她愿一力承担。
韩琦看完内容后,捏着纸的手微微用力,纸张随之起了褶纹。
他知道崔桃这下这篇东西出于好意,一旦她在执行任务中出了事,这张纸便可令他的仕途免于受到影响。
他根本用不着崔桃保证这些,但如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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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屋里的人都散了,韩琦将崔桃的那份‘声明’放在桌上,默看着纸张上清秀的小楷,片刻后,他将这张纸压在一叠书下。随即执笔点墨,写了一封为崔桃请免罪名的折子。
……
三日后,汴京内开始渐渐流传出一个消息。扬州著名花魁百日红来汴京了,据说此女子长得国色天香,才艺双绝,在扬州深受达官显贵喜爱。
“如今这百日红来京了,不仅勾得相府吕三郎四处寻他,更引得如晏居厚等高才子弟也为她痴迷,甚至作词去特意称赞她的美貌。在做诸位若是不知这晏居厚是谁,提他父亲大家肯定晓得,正是年十四岁以神童入试的晏殊。”
茶铺里的人一听这话,纷纷好奇起来这百日红到底是何等模样,居然引得如此多的勋贵子弟争相追捧于她。
越神秘,就越好奇,越好奇就越需要讨论打听,很快这消息就传遍了汴京,行当里的人必定都知道了百日红此人。
京内有不少青楼开始主动打听百日红的去向,都有意将这一位花魁请进自家楼内,招财进宝。
崔桃就是在这时候现身,找上了天香楼。
不同于其它青楼妓院,天香楼独自矗立于汴京西梨花巷一隅。地处偏僻,门前大红灯笼高挂,却不缺车马。天香楼分东西两院,以东为贵,西为贱。东侧的称为‘妓’,皆姿色上乘,才艺颇佳,可卖艺不卖身,多用来伺候高官勋贵。西侧的称为‘娼’,皆是些没才艺的苦命女子,只能以色□□,客人也都是三教九流,而且价钱便宜。
天黑之后,穿着一身海棠红明艳裙裳的崔桃,在萍儿的搀扶下,走出了轿子。随即就被天香楼的老鸨孙妈妈迎入雅间。
“真想不到请到百小姐肯赏脸来我们天香楼,实乃我天香楼之幸。”孙妈妈当即就给崔桃介绍了天香楼的情况,以及她们天香楼能给崔桃开出的价钱条件。
孙妈妈长着一张圆脸,姿色一般,但笑起来却极为亲切和善,到底是在楼里主事,最八面玲珑的人物,说话来好听又顺耳,夸起人来,更是叫你舒坦得仿佛在天上松软的云朵上打滚。
崔桃却不吃孙妈妈这套,淡淡地端着手里的白玉茶盅,微微晃了晃了,又把茶送到鼻子边儿闻了下。
孙妈妈见崔桃不应她的条件,知道这事儿还得商量,忙先请崔桃尝一尝这茶,“为了迎接百小姐,我可是把我们这最好的茶拿出来了!”
“色翠绿,叶形美,看得出来这是最上等的明前龙井。”崔桃说着把茶杯放下了,并没有将茶入口。
孙妈妈忙附和称赞崔桃好眼力,“百小姐果然有见识,倒不辜负我为百小姐准备这好茶了。”
“但这绝不会是贵楼最好的茶,味道淡了点,少了一丝清甜茶香,多了一丝沉浊之气,是陈茶吧?”崔桃反问。
孙妈妈大惊,她真的没有想到这茶的事儿居然能被识破。这确实是去年的陈茶,但存得好,她拿出来不知给多少自称懂茶的贵客品用,没一个识破的,想不到今天竟被这个妓子一眼就看破了,她甚至连尝都没尝一下。
孙妈妈假装不知道是陈茶,喝了一口后,才骂那管茶的丫鬟拿错了,然后给崔桃赔罪,就此把事儿糊弄了过去。
崔桃淡淡一笑,看孙妈妈的眼神柔和却不失疏离,可见她宠辱不惊之态。
孙妈妈这下不敢小瞧这位百日红了,果然不负花魁的盛明,很有些见识。瞧她这姿容,这身段,还有浑身神秘而略显高贵的气质,当真太过符合楼里太多勋贵子弟的口味了。
“不知小姐的才艺如何?”她总不能花重金请个假把式回来。
崔桃当即试了古筝、琵琶、竹笛等乐器,不管哪一样,皆曲风鲜明,宛转悠扬,令在旁听的孙妈妈在心里惊叹一波又一波。
她这是捡到宝了!
“我绝不会拘着小姐的,你想什么时候接客就什么时候,若不愿意的我尽量帮你周全,这得来的钱财,天香楼只留四,小姐留六如何?只要小姐能伺候好了我们这里的贵客,各式样上等衣料、珍宝应有尽有。”孙妈妈立刻改了她先前提出的普通却只是价钱稍微高的条件,给崔桃‘破例’分成了。
崔桃看着新沏好的茶,“鲜绿漂亮,匀整光泽,入口便是清甜、清香和清新。这青楼里的女人于那些男人而言,便如这茶一般,头道是新鲜的,味儿是好的,愿意多品一会儿,但多泡几遍,终究会如白水一般,没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