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鑫自然是高兴的!
她讨厌住校,可以住镇上,那是再好不过了,也能和爷爷一起。她也不用担心自己在学校,爷爷一个人在家发生意外。春狗和罗红英见她乐意,便立刻办这事,在镇上冷清的后街租了一个小房子,一个月租金三十块钱,一年三百五十块。春狗夫妻预付了两年租金,然后找了个大货车,把家搬过去。
杨鑫没想到她爸妈这么快。回家看到家里都搬空了,还有点慌慌的。
“这样就搬了啊?”
“是这样就搬了啊,不然还要等什么。”
“爷爷呢?”
“已经到镇上去了,剩下还有电视和沙发。”
杨鑫各个屋里一看,果然是都搬空了。
“那些花咋办啊?”
杨文修在阳台上养了很多盆栽,门前地里也有很多兰花、黄花菜。
“那些只能扔了。”
“那这些树呢?”
门前两棵高大的香椿树。还有几千前栽的核桃树、石榴树、柿子树,爷爷说再过几年就要结果了。苹果树、樱桃树、桃树已经结果了,她每年都要摘苹果、摘樱桃、摘桃子。这些树都不要了吗?
“不要了。”
罗红英说:“要有啥用,树又带不走。”
杨鑫有点失望。
她突然感觉不想离开了。
“我的猫呢!”
她突然想起了,回来没看到猫:“妈我的猫呢?就是那只黑猫?它的名字叫小黑。”
“猫?”
罗红英说:“那猫半个月没回家了。”
“怎么会呀!”
杨鑫急了:“它很亲人的,它不是野猫。”
罗红英说:“畜生东西,这几天估计是发情了跑丢了,不管它。你要是想养,以后去镇上再捉一只养吧。”
“不行。”
杨鑫着急说:“我要把它带到镇上去。”
罗红英说:“那你也找不到了啊,半个月没回来了,你上哪去找。”
“我要去找它!”
杨鑫不顾罗红英的劝说,着急地放下书包,跑到屋后去。
“咪咪。”
“咪咪。”
杨鑫被骂哭了。
她有一肚子反抗的话,然而嘴巴不争气。一委屈就要哭, 一哭就上气不接下气, 不停地抽噎打嗝,不停喘气, 一句话半天也说不上来。她心里万万不低头,可是身体本能地抽噎,一张嘴就弱了气:“我、我没求你给我拿钱。”
她以为自己在嘶吼,实际上因为气息梗塞,真出来的声音不比猫儿大多少。
“谁、谁求你了……”
她哭的止不住了。
她不想哭,她真的很讨厌哭,一哭就显得特别弱势, 特别被动,气场就低了一档。可泪腺就是要不停地分泌:“你爱拿不拿……没你的钱我也饿不死。你一共才给我拿了几毛钱啊?你连一支笔都没给我买过,我连衣服都是爷爷买的。你少来了。”
她哽咽哭泣道:“你给我拿钱是应该的,谁让你生了我。又不是我求你生的, 是你自己要生的。没钱了就把错推给我。我还不想有你这个爹呢。”
春狗像极了头炸毛的狮子:“我生了你, 我就该给你拿钱?”
“对。”
杨鑫仰了头擦泪,努力使自己不显得势弱:“要不你就别生, 不养孩子, 就没人问你讨债。”
春狗指着她额头:“我当初还不如把你丢茅坑里淹死。”
杨文修在屋里叫:“刚一回家, 吵啥啊吵。”
“大白天的,还怕左邻右舍听不见。”
杨鑫眼泪止不住, 拿了袖子不停地擦:“又不是我要吵的, 是他先要骂人的。”
“我骂你, 你是我生的,我骂不得你?”
春狗气的不行:“说你一句你就要顶嘴。我告诉你,你爸是脾气好,换做别的老子,早就一巴掌给你打上了你还顶嘴。”
“就是不行。”
杨鑫抽抽搭搭哭着说:“你凭啥骂我呀,你算老几呀。爷爷从来都没骂过我。”
春狗气得说:“就是他惯的你,回头让你妈好好教教。”
“你才是惯的呢,成天什么家务都不做,使唤这个使唤那个,还说我惯的。”
杨鑫哭着说:“你让你老婆好好教教你还差不多。我啥都懂,我不用人教。”
罗红英从厨房出来,拉着她的手说:“别跟你爸吵架,有话好好说。快去给你爸认错。”
杨鑫扭头甩开她的手:“谁要给他道歉。我理都不想理他。”
她哭着,奔杨文修屋里去了,留着罗红英一人讪讪的,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
女儿长大了。
罗红英发现,杨鑫跟她很生分。杨鑫根本不听她的话,而她也不知道怎么跟女儿交流。杨鑫从来不主动跟她说话。学校的事,罗红英不问,她从来不说。就算问了,她也说不了几句。罗红英说什么,她就只是“嗯”或“哦”,面无表情的样子。这些年她没有在家里带她,女儿已经跟她没有感情了。
杨鑫一直哭,趴在爷爷床上。杨文修无奈抚摸着她的头:“别哭了,你爸那人,从小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样子我都见多了。你别理他,别哭了。”
杨鑫哭着说:“我妈是怎么受得了他的啊?他们怎么不离婚?”
杨文修拍着她肩膀:“说啥呢。离不离婚他都是你爸。出生这种事,一生下来就定了,你是谁的孩子,一辈子都改不了。”
“我真希望我是捡来的,这样我就可以去找我的亲爸亲妈。”
“别说胡话。”
杨文修安慰她:“哭过就过了。不孝的话不能说,要遭雷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