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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打针

杨文修说:“困就睡一会。”

杨文修给她脱了鞋子和衣服,抱着放到枕头上,给她盖上被。

杨鑫昏昏沉沉的,两个眼皮子直打架:“那晚饭咋办啊?”

她是个馋嘴猫,还惦记着晚饭,怕睡着了,错过了吃饭。

杨文修说:“吃晚饭我叫你。”

杨鑫才放心了,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晚上,杨文修煮了她最爱吃的酸辣面疙瘩,端到床边去,唤她吃饭。

杨鑫听到叫吃饭,虽然已经病的气息奄奄,然而还是坐了起来。她小脸儿惨白,精神非常差,病情看着比白天还要重。

杨文修喂她吃了一勺面疙瘩,杨鑫奶声说:“苦的……”

杨文修说:“不苦,哪里苦,面疙瘩很香的。”

杨鑫说:“苦的,我不想吃。”

杨文修估摸她是生了病,舌头尝不出味儿,也就放下了碗。她现在这样子吃不下东西。

“那就喝了药,好好睡觉吧。睡一晚上出个汗,明天病就好了。”

杨鑫乖乖吃药,说:“明天早上我想吃豆浆饭。”

真是个贪吃鬼,到啥时候了都不忘了吃。

杨文修说:“好,你睡觉,明天早上给你煮豆浆饭。”

杨文修给她捂紧了被。

熊碧云的床,已经从这间屋子里搬出去了。杨鑫睡在爷爷床上,和杨文修一起睡。

她迷迷糊糊,一直说梦话。

她病的很重,杨文修哪敢睡,灯都没关,只是躺在床上,将她护在怀。

她发烧,热的厉害,一直在反复地踢被子,杨文修怕她踢了被子,受了凉病情更加重,一直反复给她盖被。又怕她烧坏了,只用被子搭着小肚,把头和脚露在外面。

杨文修睁着眼睛,守她到半夜。

他不时摸摸杨鑫的额头,试她退烧了没有。

夜里两点多,杨文修摸到她仍然没退烧,额头上温度反而更高。

他放下不下,找来温度计,夹在她胳肢窝下。过了一会,拔出来一甩,看温度:三十八度五。

这已经是高烧了。

下午退到了三十七度五,半夜又涨了。

杨文修下床,穿了衣,出门去找村里的赤脚医生。医生提着药箱来,给杨鑫量了量体温,说:“高烧容易反复,还是再打一针吧。”

杨文修说:“那就给她打针。”

估计下午扎的手臂,没见效,还是得扎屁股。

杨鑫下午打了一针,已经哭的不行了,这会又要打。她醒了,哭的嗷嗷不肯干,杨文修给她脱了裤子,露出屁股蛋,紧紧给她按着,哄说:“乖乖地打一针,打一针就好了。动来动去,呆会医生扎歪了,针头扎断了就坏了。听爷爷的话。”

医生迅速给她扎了针,拔出了注射器,棉花止血。杨鑫哭的不行,杨文修将裤子给她拉上来穿好,哄说:“好了好了,打完了打完了。”

医生说:“盖上被子睡一觉吧,明天早起就退烧了。”

杨文修道了谢,送走医生。

杨文修还不放心,又倒了一些白酒出来,给杨鑫脱了衣服,用棉花蘸着酒在她身上擦了一遍。等酒挥发了,再给她盖上被子。

过了一个多小时,他再摸,发现她的烧终于退下去了。

杨文修这才安下心睡觉。

爷爷的脚步也越来越慢,杨鑫知道他很累。

她长大了。

爸爸回家来一抱她,说:“嗬!这么重了!”

妈妈也说:“是重了,她都三岁多了呢。”

爸爸说:“再过几年,我就抱不动了。”

“再过两年就要上学啦。”

爷爷的喘气声,让她恍恍惚惚想起了熊碧云临终那天夜里的叹息。

呼哧呼哧。

疲惫又辛苦,像是背着一座沉重的大山。

杨鑫抱着他脖子,小声地说:“爷爷……你累了,你把我放下来,让我自己走吧。我自己可以走。”

杨文修喘着气:“你还在生病呢,爷爷背着你,不怕,爷爷是大人,爷爷不累。”

杨鑫说:“爸爸说我重了。爷爷有心脏病,不能受累,爷爷让我自己下来走吧。”

杨文修的确也累的不行了。

他的心脏病经不住累,便将杨鑫放了下来。

杨鑫站定了,拉着他的手:“爷爷咱们一起走。”

杨文修说:“走一会爷爷再背。”

杨鑫说:“好。”

她脸绯红,头晕乎乎的,两条腿发软,然而牵着杨文修的手,跟着爷爷的步伐,一点儿也不娇气。

杨文修拉着这个三岁的小孙子,老手牵着小手,继续走路。

他人老了,走不动,杨鑫太小了,也走不动。

祖孙俩慢慢地挪。

这乡间的小土路啊,贫穷的日复一日,他已经走过了五十多个春秋了,然而此时拉着杨鑫,又有了种别样的希冀。

他感到非常的感动和欣慰。

他这辈子不太幸福,养了三个孩子,两个不成器,一个秀英,被他耽误了。幸亏到老了还有一个小孙子。这小孙子比熊碧云,比他的儿子和女儿都好。

他想起了死去的大孙子。

杨鑫走了一段,又被杨文修背到了背上。

杨文修叹气说:“以前你哥哥,也跟你一样聪明。我教他读书认字,他一教就会。我背他去看病,他也说,爷爷累了,爷爷背不动,要自己走。你哥哥可惜啊。”

杨鑫知道,她上头有个哥哥,曾经最得爸妈和爷爷宠爱。

“哥哥是咋死的呀?”

杨文修说:“发高烧。我当时在学校,没回家。半夜发烧,你爸妈一直拖到天亮了才去找医生,结果孩子就死了。咱们杨家唯一的儿子,最懂事最聪明的孩子,全是因为你爸妈,他们不好好照顾,好好的孩子丢了命。都长到八岁了。”

“所以爷爷要带你去看病。不管生的大病小病,严不严重,咱们都要去看医生。”

杨鑫迷迷糊糊听着,趴在杨文修背上睡着了。

杨文修背着杨鑫到镇上,来到卫生所。

他抱着杨鑫,坐在门诊椅子上,跟穿白大褂的医生说:“这孩子发烧了,你看看是要吃药还是打针?实在不行就打针吧,打针见效快。吃药半天见不着效果。”

杨鑫一听打针,嘴就咧开了:“我不要打针,我要吃药。”

杨文修拍着她小脑袋哄:“咱们听医生的话,医生说打针就打针,医生说吃药就吃药。”

杨鑫眼泪汪汪:“我不打针。”

她求杨文修:“爷爷,我不打针,我不要打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