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是汪语蝶最不想听到的答案,因这模棱两可的说辞让她完全无从揣度。他好,她便死心。他不好,她便可知他并不爱那女子。可这……
汪语蝶捉住苏妁刚放下帕子的手,凝眉问道:“妁儿,你说的这般勉强,可是你大嫂不够贤慧?”
“不,大嫂很贤慧。”苏妁面带窘色的垂下眼帘。
汪语蝶仍有不甘,“那是他们不够恩爱?”
迟疑片刻,苏妁才强扯了个笑颜:“姐姐放心,大哥与大嫂相敬如宾。”
汪语蝶蓦然觉得心寒了两分。苏妁简略的言语却带着对大嫂的暗暗维护。
她对这个久别的姐妹委以心腹,视为唯一知己。可显然苏妁对她却有所疏离,显然是将大嫂视作亲人,把她当作外人。
她溘然有些后悔,方才的坦怀相待……
杨氏沉了沉心,继而面露讪然的开口道:“那个……三弟三弟妹,嫂子还有件事儿想跟你们商量。”
苏明堂面色极好,应道:“嫂子请讲。”
一旁的柳氏脸上虽不动声色,但已悄然竖起耳朵静心等待。她就知道留下来是对的,老大家今日能如此痛快,肯定在别处打好了算盘。
杨氏一脸难为的道:“你看你们这回举家进京是为了公务,原本嫂子不该叨扰你们的。可是你大哥喘疾患了这么些年,吃了多少药始终都治标不治本的。之前就听人说京里有擅针灸的郎中能治愈此疾,是以……”
话未说完,却已点透。杨氏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样,满噙着心疼的回头看了看大老爷。
大老爷的喘疾的确拖了多年,特别是季节交替时尤为严重。故而苏明堂闻言也显焦急,皱眉问道:“戊京当真有能治好大哥的郎中?”
这回不等杨氏开口,大老爷迫不及待的自己就上阵了:“真有!”
“其实这事大哥早便听说了。只是那针法要早晚各施一次,连续一个月方可见效。如此一来,便得久居京城。名医诊金本就不菲,加之戊京的吃住,大哥委实是负担不起啊!”说罢,大老爷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息着。
苏妁趴在门外听了半晌,如今也明白里头的人各自打的是何算盘了。
翌日。
汪语蝶哽咽的望着她爹, 什么话也说不出口。那些尘封于心底不敢轻易追忆的东西,此刻却犹历历在目……
三年前, 她因拒亲被爹软禁闺中,为寻得出逃机会只得假意迎合, 谎称想通。怎料斡旋之际却逢苏博清找上门来,她自知门卫森严合二人之力也无望逃脱, 便故作薄情态说了些违心讥嘲之语。以至于令傲骨嶙嶙的苏博清气的出门便找了媒人保媒,没几日便负气成亲了。
一月后重获自由的汪语蝶虽得知了真相,却已无力回天。她将自己的亲事生生拖了三年,才终于想开了。
原本下定决心要做个好媳妇, 却不料新婚未久便又成了寡妇。
命运弄人。
汪语蝶心忖着她爹的话, 或许真的是那段情未至绝处……
***
翌日一早, 苏明堂乘了马车去往通政司应卯。应他嘱托,管家老姜也一早请来了郎中,为大老爷苏明山在屋里针灸治病。而桐氏则在大嫂杨氏的帮持下,继续带着丫鬟们一同整顿新宅子的各屋各院儿。
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 唯有苏妁的心思全放在偷书的事儿上。
如今举家搬来了戊京, 天子脚下, 她便越发觉的心慌。爹这种耿直愚衷的性子,从来不屑那些虚与委蛇、曲意奉迎,委实不宜混迹官场。位子爬得越高,她便越觉彷徨。
上辈子爹只是个七品小县令, 人微言轻不受瞩目, 故而拖了两年才东窗事发。可这辈子却莫名升了官儿进了京, 谁知……
眼下秋收将过,各府招短工应需也就最后几日了,若是错过机会便只能等来年。故而时间紧急,刻不容缓。
苏妁换好衣裳让霜梅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双丫鬓,然后出门。未想到的是甫一出门,便听见大门口传来娘招呼来客的声音。
原本想着是爹娘的客人,她只需上前寒暄两句出府便是。孰料接下来便听到娘唤她:“妁儿,快出来看看是谁来了!你语蝶姐姐来找你玩儿了。”
桐氏故意装作不知那些不愉快,还如三年前那般待汪语蝶,这倒是令汪语蝶倍感亲切。
苏妁却是心中咯噔一声!汪语蝶大她五岁,确曾是她闺中无话不谈的好姐姐。只是汪语蝶与大哥的事告吹之后便再无走动,前些日子又刚刚经历了丧夫之痛,苏妁委实不知该如何待此人。
她迟疑片刻,口中应了声,便往大门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