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九六章

几杯淡酒入胃,已有丝丝烧灼之感,谢正卿饶有兴致的看着溪水边的那处竹丛。像个守株待兔的猎人那般,目光灼灼,似能窜出焚尽天地的欲·火。

果不其然,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见那竹丛密集的一处枝摇叶晃,波动呈由西往东游移状,未几,‘那人’便彻底钻出了竹丛。

谢正卿呷一口美酒,削薄的嘴唇上挂着莹莹水润,目光迷离的望着那人影蹑手蹑脚的往东面跑去……

***

一阵儿急跑过后,苏妁双手捂着胸口,气喘吁吁!

自竹林往书房来的这条路上,宽豁无遮挡,若是动作慢了难免不被人发现。先前后院儿的大婶儿就仔细叮嘱过了,今晚这府里的主子要回来住,让她千万不能离开后院儿一步。

好在她刚回来那会儿借着来灶房吃饭的机会,已踩好了点儿,如今倒也算是轻车熟路不必走冤枉道。

只是先前在竹林着实把她吓的不轻快!眼看着那马车隔着小溪突然驻停下来,车前还有护卫手持利刃,磨刀霍霍。

好在最终虚惊一场。想来那马车里坐的,应该就是这府里的主人,赵侍朗。

这长长的一路急跑下来,这会儿苏妁已觉得腿脚绵绵。轻轻走路便好似已不是自己的双脚,感觉不定哪脚踩下去就会摔一跤。又好似踩在云堆儿上,飘飘然然……

她手扶在游廊的朱漆柱子上,另一只手胡乱拭了把额间的细汗。心忖着这赵府白日里那么多的家丁丫鬟,原以为晚上是场硬仗,却不料就这般轻易的一路跑到了书房门前。竟是一个绊腿儿的下人也没遇上。

是自己运气太好呢,还是有什么猫腻?

算了,不管了,先把书偷出来再说!如此想着,苏妁便推了一把书房的门,瞬时身子隐进了黑暗里。

柳氏原本想着既然院子爽快分完了,眼下又正好起身致谢,那就不如直接回去好了。可她刚想开口告辞,却见对面的杨氏又坐回了圈椅里,大老爷也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柳氏迟疑了下,也拉着二老爷手坐了回去,想要看看老大家的还有什么想法。

见老二家的不走,杨氏侧头给大老爷睇了个眼神,大老爷眉头微皱扫了眼对面,咂了咂嘴思量片刻,随即点头示意。意思是一切还按原计划进行,不用管老二在与不在了。

杨氏沉了沉心,继而面露讪然的开口道:“那个……三弟三弟妹,嫂子还有件事儿想跟你们商量。”

苏明堂面色极好,应道:“嫂子请讲。”

一旁的柳氏脸上虽不动声色,但已悄然竖起耳朵静心等待。她就知道留下来是对的,老大家今日能如此痛快,肯定在别处打好了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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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府里自前院儿的大门, 到中院儿谢首辅的居室,整条路上皆点好了石灯笼,一路明光炳焕,无幽不烛。

许是因着太久没来这处院子了,谢首辅也时而撩开莨绸窗帘往外瞥两眼。

这时已近中院儿的水榭,沿途有活水流淌,青溪泻玉, 环抱池沼,石灯晖映之下美不胜收。

只是再往稍远些看,溪水之东光势渐微,只隐隐看到郁郁葱葱一片, 越发让人觉得潮气浸润,更显岑寂阒然。

谢正卿刚将视线收回, 蓦然便听到那竹丛中发出一些窸窸窣窣声。

就在这细微的声响堪堪发出之际, 岑彦腰间的锈春刀业已拔出!他双手合持着那刀, 凤眸细眯,狠狠盯死了竹丛那处。锃亮的刀锋在皎洁月色下发出萧萧寒光。

他轻挪几步, 将身子挡于马车前, 正挨着窗牖。

“大人小心, 竹丛那处并未布锦衣卫。”岑彦微微别了下头, 朝着身后舆厢中提醒道。

透过窗口, 谢正卿也正往那处仔细观望着。似是那边的‘东西’已知晓了自己行迹暴露,眼下一丝丝的动静都没敢再弄出。

只是那夜幕下隐现的葱郁中,模糊能看到一块儿白色东西,好似男子袍襟的裾角。以此为中心,待那‘东西’终于再一次往回挪动身子时,谢正卿便看清了那大块露于外的后襟。

那不正是……

他嘴角莫名噙起一抹兴味,将马车的莨绸窗帘一放,端身坐好,沉声言道:“不过是只野兔罢了,无需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快些将马车停去中院儿吧。”

见大人如此说,岑彦自不敢抗命,只得先护送着马车前行。然他心中仍觉不对,忖着过会儿再返回来探一探究竟,若是当真有人敢闯进这院子里来,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马车辘辘前行,雅致线条倒映在溪水中,借着那一路石灯笼的光华相伴,煞是绮丽。

驶过水榭,便到了中院儿谢首辅的居住。

马车驻停,只见谢正卿踩着步梯沉稳下车。他边往房中走去,边对着身后随行的岑彦询道:“我记得这院子的水榭中有一处高台?”

“是,大人。那处琅琊台百尺之高,春可观花,夏可避暑,秋来听雨,冬来赏雪。可尽观府中前中后三院儿与左右跨院儿各处。”岑彦详尽回道。

当他抬眸看向谢首辅时,大人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快意笑容业已平复了。

“让人备些酒水小吃,送到琅琊台上去。”谢正卿状似随意的吩咐完,便只身进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