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承宇抬头复又对襄王道:“日后儿子自会与父王同心同德。父王,我想着,这次雁鸣关平乱,对儿子来说是个极好的历练机会,不如给云将军的解药,就由儿子去送。”
襄王神色渐渐不再那么严厉,儿子自己提出要历练,他自然不会拦着,正欲同意,却见太医行礼:“回禀王爷、王妃,世子的腿,有些骨裂,短期内怕是不能走动,须得静养一段时日。”
段承宇看向自己的腿,心底一沉,如此一来,他岂非去不了雁鸣关了?
王妃听罢太医所言,幽怨地看了襄王一眼,复又去问太医段承宇今日发狂的事。
襄王听儿子伤到骨头,心里难免愧疚,只好安抚段承宇:“日子还长,历练有的是机会,你先好好养伤。翰飞那边儿,我会尽快派人去送解药。”
段承宇看了看自己这条不争气的腿,拧眉抿唇。他满心里焦急,到何时,他才能再见云依斐?
太医给段承宇诊了脉,起身对王妃道:“回禀王妃,世子脉象正常,一切无碍。今日发狂一事,怕是医者无力,不如找找方士。”
王妃只得应下,待太医给段承宇缠好腿后,便命人送了太医回去。
太医刚走,王妃叫过小厮,命他去找个道士来看看,话未说完,却被段承宇拦下:“娘,我没事,不用找了。”
王妃想着今日见到的情形,依旧不放心,说道:“还是请个人来看看,保险些。”
段承宇笑笑:“真的没事,儿子不过是下午小憩时,做了个……极可怕的梦罢了。”
王妃拉着段承宇的手在塌边坐下,关怀道:“你梦见什么了?”
往昔的记忆,零零碎碎的在段承宇脑海中闪过,他扯起嘴角笑笑:“没什么,一个梦而已。娘,你和父王回去休息吧。”
段承宇今日这个样子,王妃哪儿肯回去休息,便一直留在段承宇房中照看他,命人给他熬药,做补汤……
段承宇失去父母十年,骤然相见,自然也想多跟父母呆呆,便没拦着,任由王妃在他屋里忙里忙外,自己则和襄王聊天。这一晚,他们父子俩说的话,加起来恐怕抵得过以往的总数。
直到夜深,王妃和襄王方才回房。
襄王夫妻二人前脚刚走,段承宇正要休息,谁知,却见贴身照顾他的小厮季泽面带喜色地跑了进来。
季泽小跑到段承宇跟前,卖关子道:“世子,您猜我给您带来了什么?”
段承宇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敷衍着笑问:“什么?”
季泽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边喜滋滋地说:“对您来说包治百病的药。”
他猛地伸手,将书信立在段承宇面前晃了晃,说道:“钟小姐派人送来的!给您的回信。”
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不仅没有死,还回到了十年前?
段承宇一声嗤笑,这怎么可能?
可是眼前的一切,却又都万分真实,活生生的父王,活生生的母妃,充满人气不见颓唐的王府,这一切,都真实的呈现在他的眼前。
他得去看看现在的自己,是不是也是十年前的模样?
段承宇猛地站起身,就想去屋里找铜镜,可谁知,脚刚迈出去一步,小腿处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段承宇眉头一蹙,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王妃和襄王忙上前扶他,王妃急道:“承宇,腿怎么了?是不是被你父王打坏了?”
不等段承宇回话,王妃转头跟襄王道:“你也是!对自己儿子下手怎就这么狠!”
襄王也知自己方才下手重了些,但王妃在这么多人面前责难,叫他多少有些抹不开脸面,为护住自己的威严,便冷着脸道:“我要是不重些,你的好儿子,怕是就要血洗王府了。”
说罢,襄王弯腰拉过段承宇胳膊搭在肩头,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架了起来,扶着他往房里走去。
说来奇怪,方才看段承宇和护院们交手,似乎武艺比从前精进了许多,看来自己忙碌的这段时间,段承宇很是用功。襄王唇角挂上一丝浅淡的笑意。
王妃边帮着襄王扶段承宇回房,边对身边的婢女吩咐道:“快去将城里的大夫都请来,再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给世子和大家治伤。”
婢女行礼回话:“方才已经有人去给世子请太医,估计也快到了,奴婢现在去请城里的大夫。”
说罢,婢女行礼退了出去。
襄王和王妃扶了段承宇进屋,让他在塌边坐下,段承宇顾不上小腿钻心的疼,忙对跟进来的小厮道:“把镜子给我取来。”
“是,世子。”小厮忙走到窗边的柜子上,将架子上的铜镜取了下来,给段承宇拿过来,双手呈给他。
段承宇接过铜镜,手捏着铜镜边缘,低眉看去。
但见镜中自己的脸庞,分明是少年时的模样,白净、青涩、稚嫩。
他那双血丝尚未褪去,饱经十年苍霜的眼睛,此刻在这样一张少年人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
段承宇松开一只捏着铜镜的手,朝自己脸上摸去,修长的手指滑过脸颊,每一份触感都是那般的真实,镜中人与他做着同样的动作,是他没有错。
盯着铜镜看了好半晌,段承宇才放下手,将铜镜放在了膝盖上,抬眼朝窗外望去。
窗户开着,段承宇的目光透过窗扉,飞过王府的层层屋檐,看向远方天际处那一片血色残阳。
就在这时,方才派人去请的太医,在家厮的引领下,提着药箱走进了段承宇的卧室。
王妃和襄王配合着太医,将段承宇受伤的腿抬到了床上,又将今日段承宇发疯的事,细细给太医讲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