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依斐哪儿肯放手,搂得更紧了些:“我不嫌弃爹爹。”
云从愿只得依了云依斐,手里又将绵巾重新叠了下,边擦汗边道:“雁鸣关外的那几个部族,每年都会过雁鸣关杀烧抢掠,这次平叛回来,我得给皇上递个折子,那几个部族须得根除,不然雁鸣关附近的百姓,永无宁日。”
云依斐点点头,而后道:“爹,我想着,那些个部族,生活以游牧为主,没有耕种,就没有存粮,等入了冬,草原荒芜,他们要活命,就得抢咱们的。您到时候,可以从这些方面入手起草折子。”
云从愿闻言,侧头看向云依斐,赞道:“有长进!”
说着,云从愿将绵巾扔进一旁的水盆里,命小厮拿走,而后站起身说道:“走吧,咱们回屋吃饭,纯熙也一起。”
纯熙闻言,得体行礼:“是,将军。”
进了屋,云从愿进卧室换了身衣服出来,边整理袖口,边走过来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
云依斐亲自给云从愿奉上一杯茶,云从愿接过,抿了一口,说道:“说吧,又有什么事儿求爹?”
果然知女莫若父,云依斐只好在椅子上坐下,对云从愿说道:“爹,此次雁鸣关平乱,我想跟你一起去。”
云从愿抬眼看向云依斐,眸色变得严肃,他放下茶盏,冷声撂下两个字:“不可!”
爹前世就是死在这一场平乱里,以爹爹那大无畏的性子,若是直接把解药给他,怕是还没到雁鸣关呢,解药就不知道被丢去何处了。
云从愿神色坚决,云依斐心里比他更坚决,但听她软着语气接着求道:“爹,女儿已年满十六,该去见见世面。我自小,您和娘就教我练武,可我这么大了,连战场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日后怎么能像你和娘一样保家卫国呢?”
听她提起娘,云从愿神色愈发严厉,道:“边境虽偶有动乱,但如今国泰民安,国家并不需要你去保护,大把的男儿多的是,就算要保家卫国,也轮不到你。”
云从愿严厉起来,周身就好似覆盖着一层冰雪,叫人不寒而栗。云依斐自不是当年云从愿一板脸就吓得缩回去的小姑娘。
她正欲开口再说:“爹……”
谁知云从愿一摆手,截断她的话,道:“你好生在府里呆着,等这次爹回来,借着回京述职的机会,带你回一趟长安。你和襄王世子,有指腹为婚的婚约,你也大了,等咱们回去,我和王爷安排你们见见。”
清晨,云依斐将将睡醒,便觉脸上隐有阳光照拂的温热,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见阳光透过窗,从帘纱里洒进来,温暖了她的心,她手肘撑着床面儿半支起身子,伸手揉了揉眼。
耳畔传来纯熙熟悉的脚步声,随即榻上的帘纱被掀起,云依斐抬起头,纯熙十八的少女面容印入眼帘。
说实在的,重生回来这么多天,每每瞧见纯熙这副少女容颜,以及那没有经历过苍霜的单纯双眸,云依斐还是觉得新奇和新鲜。
看着这样的纯熙,云依斐压不住心里的喜欢,看着她抿唇轻笑,神色异常温柔,怎么也看不够的样子。
纯熙见小姐又用这样的眼神看她,脸颊不由泛红,无奈催促道:“哎呀,小姐,快起了,快起快起。”
纯熙素来和她关系亲密,说是主仆,却胜似姐妹,互相说起话来,琐碎的顾忌也少得很。自小无论是读书还是习武,纯熙都是和她一起受教。
见云依斐看着她还在笑,纯熙只得从一旁的箱子里取出云依斐的衣服,边抖开,边催促道:“小姐,快起吧,将军申时过后启程,晌午小姐不得准备宴席给将军践行?”
云依斐笑笑,掀开被子下了榻,口中打趣道:“我娘走得早,我还寻思老天爷待我不厚道,万没想到送来了你,当真是比我娘还操心。若不然,干脆我去求爹,收你做个义女,你就是我名副其实的阿姐了,到时候我所有事儿你都包管,反正这些年你在将军府,跟小姐也没甚差别。”
说了一篓子的话,纯熙已服侍云依斐将衣服穿上,她绕到云依斐背后,边给云依斐整理裙子,边道:“我才不要将军收我做义女,更不要做你阿姐。”
云依斐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取了檀木梳递给身后的纯熙,从镜子里瞧着背后的她,随口问道:“那你要什么啊?”
纯熙脸颊微红,梳着云依斐那一头顺黑的长发,说道:“我只要能陪在你和将军身边,就够了。”
云依斐看着铜镜中自己十六的容颜,展颜一笑,面上神色是许久未见的松快,她伸手从妆奁里取出一枚金钗,拿在手里来回把玩儿。
她本以为自己死了,却不知为何,醒来后,居然又回到了十六岁这年,不仅见到了少女时的纯熙,还见到了十年前就战死沙场的父亲。
她弄不清究竟现在是一场梦,还是过去经历的那一切才是一场梦。现在的一切都万般真实,过去的一切也万般真实,大抵,过去和现在,都不是梦。
她刚回来那几天,本来还泛着迷糊,直到昨天忽然来了圣旨,叫父亲前往雁鸣关平乱,她方才明白,自己是真的回来了,且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过去的记忆上演。
想到这儿,云依斐抬起头,看向纯熙,问道:“对了,你都十八了,别人家的姑娘,这个岁数胖娃娃都抱好几个了,你呢?对自己人生有什么打算?想不想找个人家?我可以找爹给你做主。”
过去,纯熙只有在父亲刚死之后忽然失踪了一段时间,后来她到长安来找她,直到最后一起死在贺兰山关,她们都没有分开过,这一回,她不想再占着纯熙的人生,希望她能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