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桂花又依次去把老二家的儿媳妇和孙女和老三一一喊了起来。
等大家都坐在堂屋时,明明是大半夜,本该困的,一个二个,眼睛却出奇的亮。
紧紧的盯着赵桂花手上的大盆子。
散发出浓浓的米香味。
几人齐齐的吞了下口水。
赵桂花做事也麻利,熟练的盆子往桌上一放,人多,粥少,她做的时候,特意多添了些水,估摸着每人能喝个两三碗是不成问题的。
碗筷都放好了,桌上的几个人却分外的安静,没有任何人吵闹,可以看得出,赵桂花在家里还是很有威压的。
她先拿着勺子盛了一碗,略微稠点的野菜粥递给了儿媳妇,还解释道,“老二家的怀了孕,紧着她先来,大家没意见吧!”
桌上的另外几人,齐齐的摇着头,向来皮的老三,探着脖子,往盆子里面看,这一看不打紧,竟然瞧见了白花花的大米粒来,他顿时开心了,“老娘咧,这可是好饭勒,白花花的大米呢!”
赵桂花嗔怪的瞪了一眼自家小儿子,“知道你眼尖,吃完了抹抹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说这话,她又一连盛了七碗。
显然给大人的几个,都稍微稠一点大,但是野菜居多。
给孩子们的盛的,虽然稀点,但是碗底下都是沉着白花花的大米。
分到饭的几人,早都有些急不可耐了。
老大家的二小子,叫二壮,他呼噜噜的吸了一大口,意外的嚼了几颗大白米,满足的吞咽下去,还不住说道,“奶,这白米可真好吃!香死我了。”
有了二壮开头,剩下的两个孩子,也都齐齐的附和,“奶,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野菜粥呢!”
说完,就埋头苦干起来。
孩子们这样,让旁边的大人看着不是滋味。
老大媳妇,扒了扒自己碗里面的野菜粥,找出来了十几颗白米来,她特意用筷子挑了出来,给两个儿子,平分了去。
自己则大口大口的咽着野菜。
旁边的儿媳妇,同样的,要把自己碗里面的白米,挑给自家的小女儿,却被赵桂花给拦了下去。
“你怀孕,多吃点,要好好补一补,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肚子还自己考虑下。”,赵桂花这样一说,二媳妇自然打消了年头,但是瞧着小女儿眼巴巴的望着她,她还是不忍心,头一次没听婆婆的话。
把自己碗里面的大白米挑了一些给小女儿。
小女儿今年八岁了,看着跟五岁的孩子一样,瘦瘦小小的。
“妈!肚子里的孩子体贴我,更何况,有着米汤喝,就够营养的了。”
赵桂花叹了口气,还是太穷了啊!又拿起勺子,给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加了一勺子,虽然都是汤水居多,但是大家仍然吃的开心。
“放心吃吧!我这次找来的粮食,配着野菜,能吃个把月呢!不担心!老大、老三你们在外面可要小心点。”,说着,赵桂花起身,去厨房把米粥野菜团子给端了出来。
一共六个,分给了老大和老三两人一人两个,他们在生产队干活,吃不饱,哪里又力气,“你们在外面干重活,饿狠了,拿出来垫垫肚子。”,老大和老三瞧着盘子中的菜团子,明显白米要多一点,这可是好东西,有野菜,有大米,方便携带,又耐饿。
要知道,他们早上都是灌一肚子的凉水去干活的,一到半晌午的时候,饿的头晕眼花,但是没办法,大家都这样。
尽管很想要,但是他们两个都是大人了,自觉的摇了摇头,拒绝道,“给家里的孩子补身体吧!”,家里三个孩子,每一个都是饿的面黄肌瘦的。
当长辈的哪里不心疼。
赵桂花脸色一沉,“给你们就拿着,家里几个大人孩子自然有我张罗着。”
老娘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大和老三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见两个儿子听话的接下了,赵桂花才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又把另外两个菜团子拿了出来,空气中一阵咽口水的声音。
她把一个菜团子给了老大媳妇,一个给了老二媳妇。
算是打打牙祭。
这下,六个菜团子都分完了。
老三向来孝顺,问道,“老娘,你都分给我们了,自己吃啥?”,说着,就把手上的两个菜团子,递出去了一个。
赵桂花一鞋拔子打了过去,笑骂道,“你老娘我在家,还能把自己给饿死了不成。”,明显不打算接这个菜团子。
老三看给老太太也没用,他又收了回去,老大媳妇则配着老太太一块收拾碗筷,这会时间也不早了,两点多了,还能去睡一会子。
阿婆名叫赵桂花, 今年五十有二, 不过常年操劳,看起来显老,十几年前, 闹饥荒, 她家里的男人把粮食都省下来,给老婆孩子,自己出去做工,生生的饿死了在路上,没能回来。
丢下她一个人,辛辛苦苦拉拔大了四个孩子,三个儿子,一个闺女。
本以为孩子大了, 日子会好过些,哪成想, 十几年前的事情再次重演。
地里面种的粮食,统统被毁掉不说,又遇上了大旱。
这不!不给人活路啊!
她身上原本装着的一毛三分钱, 就是打算趁着孩子们都睡着了, 去隔壁村子找找, 颇上老脸不要,跟有余粮的人家, 换个两斤糙麸皮。
好歹能让家里的娃娃们, 就着野菜, 多吃几顿。
说不定,多吃几顿,就能等到国家的救济粮了。
就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但是赵桂花没想到,即使她颇上一张老脸不要,早前儿相识的人家,也不愿意收钱换麸皮,要知道,人要饿死的时候。
钱有个屁用啊!
关键还是粮食能救命。
赵桂花没能换到糙麸皮,向来坚强的她,一个人跑到南边的山洼子里面哭了一场。
山洼子在赵家村子的最南面,有着十多亩的荒地,因为夹在两个村子的中间,又是个洼子地,光照不好,一年四季处于阴凉,加上土地贫瘠,一遇到下雨,定然出现滑坡,故而,这块地也没人愿意要,成了荒弃之地。
毕竟费了牛鼻子的老劲,却种不出庄稼来,可不就遭着这一片村落的嫌弃。
成了无主之物。
这洼子地虽然种不出庄稼,又见不着日头,这大旱的年间,这块地就成了宝贝,毕竟这有这块荒地上,因为见不到日头,大旱稍微好点,野菜才长的多。
至于外面,家家户户肥沃的土地,则都旱死了,地面上都裂开了指头缝大小的裂痕来。
干都干死,哪里长的出野菜。
反而是之前遭村子人嫌弃的那块洼子地,因为照不到日头,没那么大旱,长出了些野菜来。
不过,赵桂花能知道这里长野菜,别人家自然也知道了。
可以说,这块洼子里面长的野菜,不知道被大家给刨过多少次。
赵桂花,因为没在能隔壁村子换到粮食,就打算来洼子来碰碰运气,挖些野菜。
一想到家里的几个孩子,还有大着肚子的儿媳妇,赵桂花叹了口气,边抹泪,边找野菜。
哪成想,一转眼就到了那神奇的铺子里面,那里的闺女心肠好,换了半袋子的小精米。
她抱着半袋子的小精米出现的地方,正是这深山洼子里面,还别说,饶是她活了半辈子,这三更半夜在山洼子里面,也是有些骇人的。
她把开始找到的野菜根一块揽到破旧的竹篾背篓里面,想了下,又把小半袋子米,一块放到竹篾背篓里面,用野菜根把米袋子给盖的严严实实的。
借着月色,匆匆回到家里。
山洼子离赵家村还是有段距离的,赵桂花脚程不错,也都走了近两个小时。
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
家里的十来口人,都睡的沉沉的。
她悄悄把门栓给扣好,生怕惊醒了睡觉的人。
又把竹篾背篓子的野菜放到了厨房的灶台上。
至于半袋子白花花的小精米则被她拿到了自己卧室,用了个缺口子的棕色瓷碗舀了半碗出来。
剩下的米则放到了立柜里面,锁了起来,不是她抠,不给大家吃,而是这袋子小精米,定是要精打细算,熬个一个月的。
不然两顿给嚯嚯完了,以后吃啥。
锁好后,她又特意把锁拿起来晃了晃,见确实没问题,就把钥匙给藏到了立柜下一个半截砖头下面,给压的紧紧的。
确认没问题了,赵桂花,方才端着舀好的半碗米。
去了厨房。
把野菜给洗了洗,足有半筐子的野菜根,放在炤台上。
又从炤台下面的空档里面,拖出一个深棕色陶瓷坛子,坛子显然是有些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