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现在的秦家和楚家,早已互为联盟,横推帝都万里山河?
当初事情闹得很大,而他私下里,也与楚剑交涉了数次。
根据两方一致的意见,既然事已至此,不如顺水推舟。
“有生之年,不知道,能不能听这孩子,心甘情愿喊我一句外公?”
秦烈别过头,眸光怔怔的望着,街角处,三两稚童,蹦蹦跳跳,嬉笑打闹。
吴钩对此,无法给出答复。
于是转过话题,追问道,“那,第二件遗憾是什么?”
秦烈回转视线,动作不自然的揉揉下巴,笑道,“这一件,我准备带进泥土里,不与人说。”
吴钩哑然失笑。
旋即,两人前后陷入沉默。
穿街走巷的风,越来越森寒,担忧老爷子身体的吴钩,上前提醒道,“风,有点大,我们回吧。”
秦烈双手插袖,高大的身材,依旧能挺直腰杆,他摇摇头,拒绝道,“再等等。”
吴钩无奈,唯有静守原地。
许久。
一条消息,犹如瀚海浪潮,席卷秦王族麾下,数万里区域。
九千岁韩庆之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誓死不退!
宁江海岸线,满身血污的韩庆之,双手微颤,眸光渐黯淡,可即使如此,依旧身体如钢枪般,屹立不倒。
“找个合适的时间,私下将这件密令,交由罡儿。”
听得前线汇总的消息之后,秦烈抬起左手,从右袖中,抽出一枚密令,递于吴钩。
吴钩双手托举,缓缓接过。
“传我命令,即日起,白马义从,原地解散!”
秦烈深吸一口气,仰面朝天,继而纹丝不动。
吴钩浑身惊颤,再之后,满脸的复杂神情,白马义从,是秦家最强的一支秘密护卫队,如今……
解散了。
换言之,秦烈早就料到了,秦王族拦不住这场无妄之灾。
实际上,从一开始,秦烈就不准备死拦。
当下,解散白马义从,应该是为未来的某些事,提前布局。
“秦兄,风越来越大了,我们回吧。”
老人这么多年,第一次叫出秦兄这个称谓。
数步上前,右手搭在他的肩头,几乎刹那之间,老人瞳孔炸裂,满脸悲痛。
萧索的风。
一阵一阵吹过。
已经进入隆冬时节的帝都,显然比往常更冷一些,扑面而来的寒风,犹如骨刀,绵延不断地刻在脸上。
许多年,不曾出门闲逛的秦烈。
这次出人预料的迈过了家门。
半生戎马,一世主宰的老辈王者,哪怕现如今已是七十高龄。
但,精气神照样充沛。
老人抬起头,望着门前光秃秃的枝桠,以及三两掠空而过的青鸟,眉头泛起一阵怀恋的神态。
他的身后跟有一位老仆从,佝偻着身材,紧随其后。
长相并不出众。
倒是罕见的鹰钩鼻,令人印象深刻,身高与秦烈相仿,他眯着眼,嘴角泛起的笑容,给人一股很和煦,很慈善的感触。
“吴钩,你跟在我后面,差不多有三十来年了吧?”
秦烈双手负后,走走停停。
本名吴钩的老人,落后一个身位,形影不离。
“快四十年咯。”
吴钩下意识挺直腰杆,奈何年纪大了,折腾了一会儿,反倒不伦不类,自嘲一笑,没再坚持。
“都四十年了啊。”
秦烈叹气,这世道,真是岁月不饶人。
一眨眼,四十年光阴,辗转流逝。
四十年间,他经历了刀光剑影的戎马生涯。
也亲眼目睹着,时代的变迁,以及钢铁建筑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
当然,也送走了一位位,同辈,又或者同时代的人物。
远的不说,譬如镇南王楚剑。
几个老辈中,身子骨最硬朗的家伙,却走在了最前头。
“牛鼻子楚老儿,死了也十几年了。”秦烈第二次叹气。
吴钩点头,“是滴哩。”
他的腔调,很奇怪。
不似本土方言,却分外动听,宛若江南知性女子,娇羞中又带着揣揣不安,每逢少女怀春,最迷人。
“想想这么多年,我秦家最风光的阶段,不是奠定了浩瀚疆域的归属,而恰恰是五族争霸的时候。”
秦烈双手揉脸,神色感慨。
昔年最巅峰的时代,他左有九千岁韩庆之,右有……
号称帝国双壁。
“一个巅峰退隐,一个巅峰战死,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