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早春温柔缱绻,淅淅沥沥的雨点织成了一张灰白稠密的细网,垂柳新发的嫩芽湿漉漉地耷拉着,东西向街道两旁,错落有致的房屋延伸到视线尽头,与远处青山融为一体。春雨似有似无,细小的水珠一层层铺下来,地面慢慢变得潮湿。
纪拂尘头戴斗笠立在一面城墙之下,抖了抖衣袖上面沾满的水珠,又将墙上贴着的褪色红纸告示从头到尾看一遍,转身拉住一个急行的老者,指了指发白的告示道:“老人家请留步,向您打听个事,我看这告示上说沈府长期招人,只是这告示已经贴出很久了,不知现在的沈府可还招人不招?”
老人停下脚步:“小兄弟你是刚到这儿吧?”
纪拂尘点头:“老人家好眼力,我确实初到贵地。”
老人笑道:“要是说到沈府的事,整个江南地区可没几个人不知道哩。”
纪拂尘诧异道:“这沈府难道经常招人?”
“小兄弟莫不是想要去沈家?咱俩碰着了也算缘分,别说我老头子没警告你,我劝你呀还是不要去那儿的好!”老人拉着他到一棵常青树下,上下打量他一眼,摇头叹道,“唉,你们这些年青人啊就是不肯本本分分干活,净想着往人家沈府蹭,天上可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啊!”
纪拂尘皱眉道:“我看告示上说沈府愿出千金招天下英豪教沈家公子武艺。既是去授人以武,又岂能算偷懒?难不成沈家招人的消息都是假的不成?”
“当然不是假的,”老人笑着摇头,“这沈家招人至少都招了十年,告示每年都会更换新的贴上去,内容大抵没有什么变化。你道他招的都是些什么人?全是那身手极好的江湖高手,像你这样拿拐杖的小伙还是别去尝试了,去了只怕是白白丢性命的份。”
纪拂尘低头沉思半晌,又朝老人道:“沈家招人都招了十年?我看告示上开出的条件可诱人得很,莫非都是些口头白话?不然怎么十年了还没有招到合适的人选?”
老人大笑道:“你是没见那是的盛况,十年前去沈府应招的人可是挤破门槛哩,很多闻讯而来的高手最后确实也住进了沈府,可那不过是十年前的事了,现在呀,江湖上怕是没有几个人做得了那小子的师傅咯。”
“这是为何?”纪拂尘疑惑道。
“沈家小子仗着家里银子多得使不完,在招师父这事上可大方得很,一掷千金是经常有的事儿。嘿你还别说,他这招可真行,告示贴出去没多久,那些本领硬的人就都奔沈家来了。想想也是,条件在那摆着,世人又有几个不动心的!”
纪拂尘道:“照这么说招进去的人肯定不少了?可是师父招得再多又有什么用?那些前去应招的人必是被沈家开出的丰厚报酬所吸引,既然都是些重利之人,料想图的也不过是个利字而已,又怎么会多用心地教沈家公子本事?”
“这就是那沈家小子的厉害之处了!”老人说罢望了望天,“你就不要惦记那沈府了,赶紧回家吧,实在不行去捕捕鱼砍砍柴也是不错的。”
纪拂尘心里更加好奇,正要继续打听,老人却挥挥手离去,扔下一句忠告道:“听我的话,别去那凑热闹了,也省得命都丢那儿还不知道呢!”
纪拂尘道了声谢回头,脚步有些迟疑了,下意识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自嘲地笑笑,正要往回走却又突然顿住,再次走回城墙之下,望着那张被风吹起一角的告示,双眼愈加显得幽深,静静地盯了它好一会,再回神,心里已有了主意。
纪拂尘又拦住一个行人,重新把沈府的情况询问一遍,待确定与老者所言相同,这才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大步往沈府方向去。
沈府是大户,光他一家就占据了最繁华地段的半条街。
纪拂尘在一张矗立着两座威严石狮的大门旁停下,朝立在门口的家奴道:“这里可是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