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就那晚啊……”
他讷讷地注视着她,配着慢半拍的反应,整个人倒有点像面对猎人而手足无措的小动物。
他指的是一个人偷偷跑来隐圭寺的那晚?
闻言,宁珞微挑眉尾,面上不自觉浮现出一抹狐疑之色:“只有那晚?”
不会吧……印象之中,鲛人一族的好奇心不是挺旺盛的吗?难道这只被人类捕获到的人鱼恰巧是个异类??
不得不说,当初无意之中发现隐匿在池水中的出口时,岩铮的的确确是被吓到了,那种宛若被天外之物砸中的感觉,他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仓皇,迷茫,惊慌,烦躁……
几种心情毫无头绪地交织在一起,到最后甚至让他隐隐感到有些害怕。
这……这是不可能的吧?以前做梦都想要实现的愿望,现在竟然能够不费吹灰之力便触手可及……了?
哪怕一点点的勇敢都足以支撑他迈出第一步,逃离这个束缚住自己天性的牢笼,重获自由……
但是,他居然有点怕——
他怕自己只是因为太渴望自由,而出现在眼前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幻象;他怕万一从这里逃出去以后,所面临的却只是被又一副新的枷锁给囚困住的命运;他甚至更怕,这一切全是对方刻意设计的迷局……
假使、假使他没有通过这次考验的话,她会不会……会不会……
“所以是……故意的吗?”岩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姣好的面容,仿佛连眨一下眼都会成为天大的罪过。
撤掉伪装,他的声音好似牵不住风筝的线一般脆弱无依,几乎随时就要同尘埃消逝散去。
在对方未给出答复的时间里,一秒便是一锤直抵胸口的暴击,那连续不断传来的闷痛带出无法控制的颤抖,几乎让人觉得自己被拖进了注定黑暗的深渊里,永生永世不得安息。
“我说,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宁珞无言地看着对方这副患得患失的神态,一时之间竟然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莫不是她真的在无意识之中暴露出了自己人格阴暗的那一面,否则怎么会让原本桀骜骄纵的对方露出这等担惊受怕的表情?
见状,宁珞刚想开口安抚他几句,然而还没来得及出声,下一刻那随意调转开的目光,便将不远处的一个清瘦身影清晰映照在了视网膜上。
对方就那样孤独地被笼罩在大树的阴影里,用无欲无求的眼神专注地凝视着自己。
仿佛只是为了等她亲自发现他的踪迹一样。
“宁渊?”
自头顶投落下来的阳光为他整个人镀上一层亮而圆润的晕圈,对方就像是从相框之中脱离出来的风流侠客,随着迈出的每一步,陈旧灰暗的色调也逐渐于他身上剥离褪去。
当少年的容颜由模糊至清晰地纳入她的视野后,宁珞却恍惚生出一种许久未曾谋面的感觉。
可是……明明才几天不见而已。
“哗啦——哗啦哗啦——”
背后冷不防响起巨大的拍打水浪的声音,宁珞皱着眉转过头去,发现鲛人正用一种怒气冲冲的表情瞪向自己。
“他是谁?”
点点滴滴的妒忌从字句中渗透出来,完全不加掩饰地侵蚀着人的心灵。
与此同时,宁渊飞快地捉住身旁人的衣角,目光仿若凝聚成形的冰刃毫不退避地碰撞过去。
火花四溅,硝烟战起。
“……”
这突如其来的安静是怎么回事?
压抑因子仿佛于瞬间传播扩散,不仅仅是身边的少年深受感染,甚至连日常显得生动而鲜活的鲛人,在这股强制力下,居然也透露出消沉抑郁的倾向。
现场的气氛竟一时诡秘至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