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譬如岩铮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
他冷冷地扫视了对面一眼,还没等对方开口,便自顾自地甩开鱼尾,径直潜入了荷花池底。
面临这一窘境,尚有任务在身的侍女们只得留在岸边千呼万唤,期盼着奇迹能够降临。
不过显然,在半个时辰以后她们就明白了,幸运之神今天没空这一事实。
于是,无可奈何地,最后知秋不得不认命地肩负起捉鱼小组组长的责任,硬着头皮来到大殿向宁珞汇报结果。
“奴婢们已经尽力了,还望公主恕罪。”她垂首跪在殿前,胆怯地不敢去看对方的神情。
大概是初次见面对方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的缘故,自那以后,她便时时刻刻都极其注意自己的仪态,谨言慎行,丝毫不敢有疏忽懈怠。
毕竟,对于自家主子常怀敬畏之心,不是一件坏事。
“公主……”
久未听到回音,知秋不由得心下惴惴,她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却见对方面容沉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知道了。”
半晌,宁珞从椅子上站起身,淡定地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迈步朝门口走去。
既然对方非要这么不识好歹的话,那她不介意以暴制暴。
……
极目远眺,头顶的苍穹宛若一块色调不均的背景板,缀着朵朵绵软肥胖的云团子,安稳祥和地陷入浅眠当中。
然而,就在这片温良遇景之下,荷花塘边的气氛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宁珞侧身对着池水,眉宇间已然流露出不耐烦。
岸上的人除她以外,还有两名年岁颇幼的婢女,此刻她们垂手侍立在一旁,翼翼小心,恭默守静。
初时水面无波无痕,偶有叠纹,尚觉风拂叶弄,不以为意,但细观须臾就会发现,涟漪漾荡之处实非寻常。
“噗嗤——”
微弱的动静自耳畔传来,宁珞漫不经心地朝池中投去一眼,然后不出意料地看见了那头湿漉漉的粹金卷毛。
“过来。”她冲对方勾勾手指,脸上的表情风轻云淡。
传说中的珍稀生物浮现在了池塘中央,高度的警惕心让他只肯露出个脑袋,其余则依旧隐在水下,维持一贯的神秘。
鲛人盯着她,唇线抿得几近不见。
……骗子。
不能过去。
“快点。”
见对方像个木桩似的继续顿在那里,宁珞眉间的褶皱不禁敛得更深:“我不是一个耐心很好的人。”
字字清晰。
听到对方毫不掩饰的警告,鲛人暗自攥紧拳头,绷直了身躯。
狡猾的人类……怎么可以轻易选择相信呢?难道真的忘记了有多少族人,曾经遭遇过与自己相同的命运吗……没错……
即便是眼前这个……总惹自己生气的,可恶女人……
脑海中的思绪汹涌如潮,偏偏更令人不知所措的是,一切好似连锁反应一般,刹那间,胸腔内部就像发生了什么剧烈震荡,直搅得他神志昏钝、心律失常。
而下一秒,当他终于觉得自己能够拨开迷雾,走出这片浑噩之地时,却绝望地发现自己已经停靠在了荷池岸边,并且还以一种愚不可及的姿态傻傻仰视着对方。
“你想……怎么样?”鲛人哑着嗓子开口,同时艰难地将自己的视线从对方身上错开。
真是……无可救药了呢。
目睹对方一副失魂落魄的状态,宁珞不由略微狐疑,不过她很快便收敛住多余的情绪,表面上装作风平浪静的样子,实则却在鲛人看不见的角度悄悄传递讯号。
——这意味着,可以准备动手了。
得到指令后,两名侍女相互交换了个眼神,旋即迅速移步岸边,正欲将鲛人逮捕归缸。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纵使她们的速度再快,也终究比不过这只牢牢占据优势地位的水生生物。
就在二人扑过去的瞬霎,甚至尚未来得及完全展开姿势,鲛人便已经敏锐地嗅出了阴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