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无法再刻意忽视,无法再压抑的时候。那些热烈而不甘的,被仇恨所横贯的,不理智的情感才会破冰而出,如同喷发的熔炼,拖着一切毁灭。
从此,既做他的锁链,也做他的救赎。
明明凌云和他已经算是知交莫逆,对于交付了信任的仇敌,厉愁可以用一千种一万种方式不动声色置凌云于死地。他自认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却不断给自己找借口,拖延复仇的时间,将一千一万个白衣剑尊的眉眼模样,悄悄放进心底。
直到......凌云飞升前的那晚。
今夜一过,不论飞升还是失败,厉愁都很难见到他了。
“可是..,,,.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
厉愁轻轻扶住白衣剑尊向后倒去的身体。冰冷的手指拂过男人的眉眼,像是想将这触感这轮廓永远刻在识海里,神情全然一片痛苦。
他可以在酒里下致死的毒药,这样他的大仇得报,可是到最后,他依旧犹豫了。
厉愁带着昏迷的凌云回到了朱雀城内,在齐国皇宫的旧址旁的寒风里跪了半夜,这才回到客栈。
从七岁开始,厉愁活着的意义,他活着的目标就是为了报仇。
血海深仇,国恨家仇,午夜梦回依旧泪流满面。
忍辱负重,卧薪尝胆,都是为的如今这一刻。
他不能不报仇,可他却下不了手。
“父皇......原谅我。”
生平第一次,厉愁杀过无数人的手都在颤抖,抖得刀尖晃出虚影。
他放弃了仇恨,他想要这个人永远留在他身边,即便是恨他一辈子也无所谓。
然后,他对上了了白衣剑尊清明的,满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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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没有杀他,未出一言,拂袖而去。
再后来,浑浑噩噩的厉愁听说凌云死在了龙骨渊下,神魂俱灭。
他发了疯地去找,手指在泥巴里抠得鲜血淋漓,却连一尸半骨都未能寻到。
那日天空落下的雨,似乎也永远没有尽头。
三百年后,他趁着清虚子心障未除,闭关之际突然发难。
厉愁给自己留下足够多的退路。却没有料到,即便底牌尽出,他也还是低估了清虚子,低估了渡劫期大能的厉害。
青衣道长冷笑,“怪只怪凌云心善,留下你这个余孽。”
厉愁忽然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面前人内里破碎,已经一只脚迈到鬼门关里。
齐国太子,呵。
凌云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一时的心善,竟然是养虎为患,甚至到死都不知道平日喜爱的师弟同他有血海深仇。
索性是将死之人,清虚子漫不经心地想。
“你早就该死在那一晚,先前凌云被本座操纵时没能除了你,之后又不惜弃剑为你求情。”
他语含讥讽,“你这条命,还都是他为你求来的。楚国太子以德报怨,而你却以怨报德,着实精彩。”
你这条命,还都是他为你求来的。
黑衣男子跪在地上,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师兄....啊哈哈哈哈......”
他笑得很大声,一边笑一边呕血,混杂着破碎的内脏一起呕出。
笑声断在了剑光里。
黄泉大门后的活死人睁开了眼睛。
从此,这个世界上再无凌愁,活下来的,只有厉愁。
他花了几百年时间统治了鬼域,将宫殿修建在黄泉大门入口。
黄泉大门后有一块三生石,三生石后面有一处无人胆敢踏足的危险秘境。
凌云前世魂飞魄散,若是有转生的机会,也先得来三生石面前走上一遭。
厉愁找不到他,于是便日日坐在白骨王座上,守着黄泉大门,生生守了好多年。
他想,这样,师兄转世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会是他。
如果师兄回来了,他会好好道歉。
就算师兄忘尽前尘也没有关系,那样更好,他们就能重新来过。
厉愁等了好多好多年,都没能等到那个人的转世。
妖族有能够辨别魂魄的圣物,只是需要其主人以血肉供养。于是厉愁便打入妖族,将圣物掠走。
虽说妖族大不如从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地下妖塔意欲夺走圣物时,厉愁受了严重的排斥。锁魂灯上被施加了强力的符咒,让他一只手逐渐腐朽,透过残破血肉还能看见森森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