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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人树之海

或者说,人肉墙。

五米有余的,长胳膊长腿的人。

白岐玉撞在上面,昂起头都看不清头,才发现,这东西不是个树,而是“人”。

这东西居高临下的垂头看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稀有动物,在白岐玉反应过来前,它猛地伸出胳膊去抓白岐玉——

“滚开——!”

然后,胳膊被腐蚀了。

像蜡烛被扔进火焰,千分之一秒内,肉与骨“滋滋”的熔化、滴落,混合成令人作呕的粉红浆糊。

白岐玉吓了一跳,看着抽搐着放声尖叫的人,又看了一眼手。

“难道梦里,我的设计是无敌的?”

五米人嘶吼着又要用另一只胳膊抓他,白岐玉来不及多想,猛地撞开它,继续朝前跑去。

【喊我的名字……】

【喊我……】

【喊我就可以结束,回到你的正常生活了……】

因为知道梦里的自己是无敌的,白岐玉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却仍有心情嘲讽他。

“你知道吗,我奶奶从小就教育我一句话。天上没有免费馅饼吃,陌生人越想让你做的事情,你就越不能做。”

【我怎么是陌生人呢?我是你的“爹爹”啊……】

“我可去你妈的!我爹早死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

“要我早说一遍吗?我爹死了,我爹死了!听清楚了吗傻逼?”

白岐玉的嘲讽拉足了仇恨,那个声音似乎气急了,再不出现了。

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无性别无年龄无法辨认的万千张喧嚣吵闹的口中,那个名字被一次又一次的提及,恶毒的盘桓着白岐玉。

嗡嗡——嗡呀——

“不,忍住,一定不要说……你不认识他白岐玉你不认识他你不认识他!”

白岐玉踉跄的跑着,撞到了很多东西。

空气中垂下的血泡。

地缝中汩汩用处的腥红原油。

更多的是畸形的人型失败品。

密密麻麻的铺满大地,森林,直直伸到半空去。

无一例外的是,所有的“人”都拼尽全力的去抓他,然后,飞蛾扑火般融化、融化成最原始的血红浆糊。

越来越多……

直到最后,白岐玉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这群“人”其实是好的,他们都在等他。

等他给予解脱,等他带来血肉的新生。

最后,血红浆糊将这片原始森林全数覆盖。

放眼望去,已经看不到土壤与岩石的颜色,肉眼可及之处,全是令人作呕的粉红黏稠液体在缓缓蠕动、起泡……

无数双手与口拼尽全力的去抓白岐玉,前仆后继,即使触碰的一瞬会融化,可消融的速度仍赶不上追赶挤压的速度,白岐玉很快被水泄不通的桎梏在原地。

以他为中心,是无穷尽的手、口、脚,肉\\体……

像一朵盛放的血肉之花,层层花瓣旋转着、蠕动着,白岐玉在花心中放声尖叫——

[慢一点,慢一点,我也要喘不过气了——]

最后,白岐玉也开始融化了。

第一支手与眼球成功扑到了他的身上。

然后是第二支腿,第三只脚,它们很快在尖叫中融化,可开了这个头,便一发不可收拾。

很快,白岐玉被无边重量的“肉液”压垮,覆盖。

像一个石子沉入早已等候的大海,像一片叶子被沼泽与淤泥吞没,很快,他消失其中,融为一体……

沉浮。

沉浮……

“咕嘟咕嘟……啪!”

“啪——”

白岐玉朦胧的意识到,这一次,是真的无法侥幸逃脱了。

终于,他被搅的一团乱的人生,迎来了不清不楚的终点。

霍传山在哪儿,霍传山又是什么东西,毫无头绪,他也不想搞清楚了。

属于人的,狭隘又局限的思维,无用的感性,像一滴墨水投掷入大海,一瞬就消失无踪。

他只觉得疲倦,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无法言喻的折磨与疲倦,而现在,他也终于可以从折磨中解脱了。

真意外,濒死的感觉原来是轻松的……

让他休息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最后一抹意识,在混沌中,也没能坚持过千分之一秒。甚至,体感如此漫长的逃离与被捕,其实只在一瞬之间。

时间,从来都是“相对”存在的,是确认“社会活动”的参照物。

以光速运动的物体,会认为另一个光速运动的物体是静止的,永恒一致的。如果他们又永恒存在,二者之间便不存在时间的流逝。

可如果其中一者减速,或者消逝,时间的维度便存在了,并且,眷顾能体感到它的“弱者”。

永恒存在且苏醒的神,并不需要时间这一维度,它们可以随时在任何时间和空间做任何事情。他们无所约束。

只有人类、那些无法恒定存在的生命需要时间来比对、来束缚原始欲/望,否则,世界就会变成一团糟。

以不需要的东西统治需要它的阶级,这便是祂们的法则。

偶尔,祂们会短暂的缺席,仿佛消失了,被割了舌头,可苏醒的那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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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红色的肉湖平静了。

所有的肉、骨、魂,都再一次重归了平静,它们无意识的静寂与平和中,沉入了放空一切的超脱。

那些风声,那些杂乱无序的呼吸,逐渐趋向一致。

每一只细胞,每一处细碎的魂,都如婴儿重归羊水,开始生命最初的萌动。

本能,或者说“真理”,“事情本该如此”的规矩,让它们如齿轮咬合、火焰燃烧般极速的融合、接纳。

甚至在无边的能量与无威胁的平和环境中,开始爆炸式的生长。

回归该有的模样,重返该在的部位……

事情本该如此,缺席者即将归位,星图正在步入正轨。

无边际的血肉之海,极速的扩散到了整片森林的每一个角落。

奇怪的是,那些黏稠液体,分明只能蠕动、发出那种听着很可怜的,破风箱般羸弱的呼吸声,前行的速度却究极之快。

比肩音速。

虽然这个速度,在自然界中并不突出,但对于依附骨肉活动的生物来说,已经是难以以肉眼捕捉之快。

扩散、扩散……

流淌过草地、蕨丛,还有小溪与鹅卵石地,在虫豸与啮齿动物警觉的前一秒,高速包裹、融化、吞噬。

无声息的杀戮发生在这片土地上除植物外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超脱常理的粉红液体仿佛不会干涸、没有耗光之日,毫不疲倦的扩散、吞噬、扩散、吞噬,循环这一过程。

如果有人有幸在此刻路过上空,会看到无法理解的事情:这片森林竟然是粉红色的。

无与伦比的梦幻,无可匹及的靡丽,如最浪漫最柔软的少女的春梦。

那些波光粼粼的粉覆盖在每一片土地与岩石上,斑斓的植被与花卉点缀其中,宛若神祗花园的一处造景。

可如果有什么活物不幸的坠落其中,便会在眨眼的千分之一秒内,如水消失在大海,匿影无踪。

一秒、一分钟、或者一个小时后,黏腻腥臭的粉红色,放缓了速度。

[没了……?]

[唔,还是好饿啊……]

[肚子空空……身子也没有力气……好累,好冷,好不舒服……]

[呜……]

它又想哭。

[我的奴隶呢?我的仆人呢?你不是说你是最忠诚的吗?你在哪儿啊……]

意识断断续续的,思想也迟钝到模糊,但往好处来说,它终于清醒了一些。

过去的这一断日子,它几乎无法找回自己的意识,像被搅碎成颗粒的拼图,全是那种无法控制的支离破碎的思维。

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是想不起来了,动也难受,全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没有几个胳膊和手是能用的,只能用最原始最费力气的方法进食。

偏偏食物还少得要命,偶尔能追回来一点记忆,也都远超出了付出的代价。

想哭。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不该。

想大喊大叫。

想不顾一切的嘶吼、奔跑,发脾气。

可是不能,连清醒的思考点东西都费劲。

[为什么是我,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感觉怎么样了?”

[好熟悉的怪腔调……不会是那个死东西吧?祂竟然还活着?]

“抱歉,我还是不能听懂你的话。但是,你可以听懂我的,对吗?”

祂极具耐心地说:“再忍一会儿,很快就好了,不要难过,不要哭……你哭,我也难过。”

祂说:“心很痛,像被你扔掉我的蓝鲸和乌贼时的痛。这是叫难过、对吗?”

[哈?你竟然知道我听得懂你的话……]

“听这个语气,你又在生气了?不要生气,等一切结束,我会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你现在太虚弱了,睡吧。马上就结束了,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