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里,温如玉并未掩饰,专注地看着姜翎,舍不得挪开视线。抑制咳嗽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他只希望医院晚一些到。
有许多话想与姜小姐说,说不出口,怕咳出血来,反而吓到她。
“温先生,您的病是怎么回事?能不能彻底治好?”季淮生用最快的速度开车,想早点把温如玉送到医院。
“以前受过枪伤,治不好了。”温如玉声音极轻,感激道:
“多谢季先生送我来医院。”
“温先生您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季淮生没有再问。温如玉看起来病得不轻,怕是有碍寿数。
去医院也没有根治之法,开了一些药物,让他静养,饮食清淡,避免剧烈运动,尤其是唱戏。
温如玉听着医嘱,安静点头。
他不像表面上那样流连风月、温和柔软,不管是台上还是台下,都有一身风骨。
“季先生,你送姜小姐回家吧,现在也不早了。”
姜翎摇头。
“姜小姐,我这是老毛病了,以前也犯过,你不必担心。”
“现在着实狼狈,过几日再来看我好不好?”
温如玉这话说得不假,一出戏演下来,又哭又笑又唱又跳,身体也不好,才咳过血,一副痨病鬼的样子。要不是脸上的妆容还没褪下,也许会因疼痛露出狰狞的表情。
“你先不要唱戏了,养好身体。”姜翎拿出纸笔,写给温如玉看。
温如玉笑着点头,这时胸口的痛意已经退去一些,想拆下发饰。姜翎替他一一取下,发现他头上戴的东西零零碎碎有几十件。
“我找个箱子来装温先生的行头。”季淮生看出温如玉对姜翎另眼相待,决定离开一会。如果这时候还杵在这里,对温如玉太残忍。
“能否为温先生带些汤水回来?”姜翎在纸上写。
“都交给我,放心。”季淮生找了个护士,让她弄些香油来,方便温如玉卸妆。
“姜小姐,我自己来。”
等发饰卸去,温如玉拒绝了姜翎的帮助,她在一边捧镜,温如玉熟练卸去油彩,见镜中露出一张-->>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苍白的脸。看起来不算难看,暗自松了口气。
实在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丑态。
等许多年以后,姜翎无意间听到戏词,能想起年轻时曾有个会唱戏的朋友,他便心满意足。
“《生死恨》很好,我再没听过比这更好的戏。”姜翎写道。
“那姜小姐能不能多夸几句,然后把这张纸送我。”
姜翎点头。
她重新换了张空白的纸,写上题目:
评京剧《生死恨》
——生死堪怜,烽火哀歌
句句如天成,未有片刻停顿。
“中秋宴会,温先生一曲《生死恨》,感人肺腑......”
“自古有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今北方失陷,万分危急,战报频频,难闻捷讯......”
下笔流畅,一气呵成。千字戏评,评过《生死恨》的情节,又盛赞温如玉的唱腔,点到为止,余味无穷。等姜翎写完,回头来看,竟无法删增一字。
“忽然觉得私藏有些可惜。”
温如玉看完,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欣喜。
字字句句,皆贴合他的心境。
人生难得一知己。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听了一场戏,便懂了戏中言,也懂了未尽之言。其实也并不难懂,只是旁人不会这样贴切,也难有这样的笔力,细腻而深刻,将那场戏写得天上有地上无。
温如玉先是欣喜,后来都有些怀疑自己,难道他唱得真有这么好?
文字总能赋予场景无限意境,比画面更动人的是经过作者审美与内心情感加工过的朦胧滤镜。
那一出戏,已是不可复制的绝唱。
季淮生进门时颇有些犹豫,万一温如玉表明心际,他进去打断是不是不太合适?
虽说云中君已有婚约,但她太出色,有追求者很正常。季淮生悄悄从门缝往里瞄,温如玉好像在看什么,还有两三页,字还挺多。季淮生瞬间精神抖擞,难道温如玉在病床上,请求云中君写新章给他看?
温如玉看完没有?等他看完,能不能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