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蜷缩成一团,战栗着,好像冷得刺骨,就连牙关都在打战。
一缕刺目的红色从他嘴角溢出,淌在木质地板上。
单厉被吓了一大跳,边打电话给护士边上前摇醒他:“谢先生,谢先生您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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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两人坐在屋内相顾无言。
相比谢遇,单厉面色反而更惨白。他像被从水里打捞出来一般,浑身上下带着劫后余生、心有余悸的惶恐。
差点就要酿成医疗事故了,他一阵后怕地想。
心理治疗,其实很少出过事故。
比起急诊室里的手术,它的安全性要高得多。
但如果一旦出现……对患者往往会造成危及生命的毁灭性打击。
单厉记得自己大学时的教授,就曾因造成患者心理事故最后离职出国。
只是初步放松,回忆一些以前的事,谢遇的应激反应就这么强烈……
单厉看向他,道:“拖了这么多年,看来您的心理压力比我想象中更大。”
一个人最终会长成什么样子,百分之九十取决于他的原生家庭和生长环境。
谢遇沉默。
他感觉自己又重新回到了一种因为小时候不愿意去看牙科导致好牙烂光的阴影之下。
“如果要治愈……嗯,就是让我成为一个正常人,会很难吗?”他张开嘴,才发觉自己的声带喑哑得厉害。
单厉想了想,说:“现代人其实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心理疾病。大部分都会伴随人的一生,很难有治愈的可能。一般我会建议这类患者拥抱真实的自己——毕竟只要不是反社会人格,危及生活,都在可以容忍的范围内。”
谢遇:“可是我觉得已经影响到我的生活了。”
“哦?”单厉在病例资料上划拉了两下,抬起头问:“具体是哪方面呢?”
大概是觉得有些羞于启齿,谢遇抿了抿唇,过了一会才说:“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太不正常,我爱人才会跟我离婚。”
……
九年前。
谢宅的某个角落。
少年蜷缩在暗处,脸埋在膝盖里。
他肿起的眼睛盯着光滑整洁的松木地板,似乎有什么液体正不断涌出来。
一颗篮球骨碌碌滚了过来。
他看见一双骨节有力的手,捡起了篮球。
“喂,你怎么在这?”陆瀛州原地拍了两下篮球,好奇地问。
少年抬起头。
也许他自己都浑然未觉自己此刻有多狼狈。呼吸发颤,皱巴巴的校服上浸染出深色水痕,脆弱得就像陆瀛州前几天偶然遇到从枝头掉下来断翼的小麻雀。
他通红如兔子的眼眸里,倒映着另一个少年挺拔的身影。
对方看到他的模样似乎有些吃惊,随即从裤兜里摸出一包饼干递过来:
“别哭了。这有巧克力夹心,是甜的。”
见少年目光发怔,陆瀛州直接撕开饼干包装袋,蹲下来塞进他嘴里。温热的指尖碰到他的唇瓣,即便一触及离,似乎还有残余的温度在上面,烫得他心跳发慌。
他殷红齿贝含着这块饼干,一时竟舍不得咬下去。
“你不喜欢吃吗?”陆瀛州挠了挠头。
少年摇头。
为了证明自己很喜欢。“咔嚓。”他应声轻轻咬下,夹心巧克力在舌苔间融化,甜滋滋的味道顺着食道弥漫。让紧绷的身体倏然放松。
“这屋子也太黑了,你需要亮一点的地方。”陆瀛州走过去拉开窗帘,回头看他:“喂,要不要一起出去去打球?”
灿烂阳光一下照在少年苍白的脸上,长长的睫羽颤动。他被刺得闭眼,又拼命睁开用余缝望向眼前的人。
混沌被驱散。
一切都清晰起来。
漂浮在空中的灰尘粒子,和十五岁的男生。
“好。”谢遇听见自己的声音,似乎跟漂浮在海里挣扎向上游的鱼没什么差别。
那一天,他像一束光忽然闯入,照亮了他的黑暗世界。
*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写着写着变成青春疼痛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