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家里能准备的都早已备齐,赵景早就住进了正院,时时守着叶蝉的胎;卫秀菀许诺的产婆也已经入了府,随时准备着帮叶蝉接生。如此这般,谢迟的紧张其实半点用都没有。可他就是按捺不住,总胡思乱想地瞎担心叶蝉生孩子的时候别有什么闪失。
更惨的是,这担心他还不敢跟叶蝉说,怕说了会给她徒增心事。
导致的直接结果,便是他在之后的几天里,总盯着叶蝉出神。
于是叶蝉好好地喝着一盏鲫鱼汤,都被他给盯毛了。她看看他又看看汤,就舀了一勺,吹凉了喂他:“……你尝尝?”
谢迟下意识地就给喝了,这汤倒熬得很好,汤色奶白,飘着点葱花提鲜去腥,不过他直到把汤咽下去才回神。
然后他局促地咳了声:“没事,你喝你的。”
“你怎么啦?”叶蝉直接就着碗沿又喝了两口,就让青釉端下去了。然后她盘着膝托着腮打量他:“这几天你都怪怪的?怎么了?户部的事不顺利?”
“……没有。”谢迟摇头,“没什么事,你别问了。”
叶蝉锁眉:“可你这样,我不放心啊。到底怎么了?能不能告诉我是家里的事还是外头的事?”
她想,如果是外头的事,那他不便说她不问便是。可谢迟又很实在地告诉她:“家里的事。”
——这么一来,叶蝉就忍不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家里的事基本都是她在管啊,什么事让他这么愁眉苦脸的?
她锲而不舍地追问了足足两刻,谢迟扛不住把心事给说了。他越说越愁眉苦脸,不知不觉就抱住了她。
叶蝉听完之后:“……”
她不太知道该做点什么反应好,哭笑不得地偏头看了他半天,扑哧笑出声:“我这胎挺好的啊!赵大夫说了,胎像好得很,又没有太大,多半能顺利生下来。”
谢迟双臂环着她,头靠在她肩上,声音蔫得不行:“‘多半’而已……”
“……不然你让人家赵大夫怎么说?”叶蝉嗔道,“是你生还是我生?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啊!”
谢迟抬眸睇一睇她:“你真一点都不怕?”
“我怕不也得生吗?”叶蝉鼓鼓嘴,继而一舒气,“不过我确实没怎么怕——你想嘛,我胎这么好,府里还有这么多人伺候都害怕的话,那那些胎像不太好、又家境贫寒的人生孩子可怎么办?”
说着她身子往下一滑,躺到了他腿上:“到时你陪着我就是了,有你陪着我就有底气,肯定能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
谢迟勉强一哂:“我当然会陪着你。要生了就赶紧差人去找我,不管我在老师那里还是在户部,都会立刻赶回来的,你放心。”
叶蝉知道他这话绝不是哄她的,自然很放心。
然而几天之后,她上午突然腹中搐痛,惊觉要生了的时候……谢迟刚好进宫了!
几个侍女赶紧扶着她进早已备做产房的厢房,叶蝉躺下时,额上已在禁不住的冒冷汗。她们即刻把赵大夫和产婆都喊了进来,而后青釉便要差人去请谢迟回府,被叶蝉一把拉住:“他在宫里……”
她好像突然变得无比脆弱,那天大大咧咧跟谢迟说自己不怕的底气全被抽走了。说完这么一句话就禁不住地想哭,然后又强行压制住情绪,鼻中发酸地跟青釉说:“别去了,回不来。”
青釉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她知道君侯但凡进宫,那肯定是在陛下跟前议事,绝对不是说走就能走。可是她又觉得,夫人生孩子也是大事啊!别的不说,万一、万一夫人今儿个真有什么闪失怎么办?君侯若耽搁在宫里,许就连那“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
青釉便敷衍着应了她,叫白釉到近前来盯着,自己出去和周志才跟减兰闷头商量怎么办好去了。
可这样的事,周志才和减兰也不敢随便拿主意啊。最后三人就一道折去了前头,去问刘双领的意思。
刘双领一听就拍着桌子腾起了身:“磨叽什么!你们赶紧回正院伺候,我让人进宫回话去!”
按照君侯现下的身份,进宫禀话时,身边已经可以带宦官随着了。但今天君侯进宫时仍旧把他留在了府里,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怕夫人这儿有事,别人盯不住吗!
刘双领也不敢自己一走了之,到最前的一进院子喊了个侍卫过来,叫他即刻进宫找君侯去。
府里的人要进宫都得有腰牌,腰牌不多,但侍卫们因为本就算是宫里拨下来的人的关系,手里都有腰牌。被刘双领喊来的这个叫温鸣,和谢迟一般年纪,听刘双领一说,当即便奔出去牵马去了,一路疾驰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