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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沸扬

这人一直让他头痛,前晚回去后,门子与皂隶眉飞色舞的谈起宴会之事,个个大呼解气,留署的膳夫马夫皂隶也是听得大为过瘾,只有廉方正唠叨不止。

言官不象官,生员不象生员,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对杨河又是一番劝谏,让他久久无语。

不过这人能力是有的,原则性也强,让他主理,倒最好不过。

除了王家卿随黄承袭前往邳州,县学馆的生员也基本前来帮忙,杨河的规划是每个铺递设一个休息点,每铺设些杂役烧煮姜汤,让赶路的饥民可以喝些汤暖暖身子。

然后辛安铺那边设个点,以后从徐州官道来的饥民,就不到睢宁城,直接引到南岸码头,巡检司的船,会将他们载过黄河去。

杨河也跟递运所的大使邓官招呼好,让他递运所的船只,同样过来帮忙。

又会在南门外设个点,从灵璧官道过来的饥民,收留登记后,同样运过黄河去。

这样杨河快速就解决了让城内诸官头疼不已的流民问题,让知县高岐凤内心复杂,不过流民隐患去除,这是好事。

医学司的医官有建议杨河,饥民饿久,应该分批分层次的救济,如已经饿倒在地的饥民,需用米汤灌之,然后用稀粥接续,情况好些,再施浓粥。

余者可站立的饥民,所熬之粥可以“插上筷子不倒,解开布包不散”的标准,这样吃个几餐就可以赶路。

他们是专业的意见,杨河自然听从,昨日已经施粥一天,饥民们的气色都好了很多,又有了冬衣被褥,个个脸上就带上希望与生气。

“来来来,都排队领食,一个一个来……”

署廨几个皂隶卖力叫着,还有官差在巡逻维持,杨河站在庙边看,看署廨的膳夫与衙内的膳夫为饥民舀着粥,然后领到粥水的民众都是千恩万谢。

周明远过来,脚上满是泥水,身上也是泥浆处处,他站到杨河旁边,看着饥民的脸色,心中就是一叹:“这些人有了安置与希望,然眼下大明朝如此,希望又何在?”

他说道:“慎言,闻听你发送流民,是先孩童妇孺再到青壮,不是应该先送走青壮吗?”

杨河看着眼前,神情有些恍惚,却是笑道:“庆元兄,华夏之所以是华夏,是因为怜幼小,悯孤苦,照顾鳏寡孤独笃疾,若只选强壮,任由弱肉强食,又与蛮夷何异?”

他指着那边捐粮捐物的百姓,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成群结队往二郎庙来,他们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却是个个神情真诚。

就说道:“这些百姓,一片热忱善心,他们中有些人老弱,难道落难之时,就不该救治他们吗?”

周明远看着那边,听声音还传来:“少爷,这些衣物真要捐了?你自己都舍不得穿。”

“张叔,无碍的,我们住果脯铺内,好歹有吃有睡,城外饥民却是日日冻馁,能帮就帮一把吧。”

“咦,倪叔,你也来了,这是?”

“呵呵,是大有啊,唉,俺茶铺小,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就寻思篜几笼馒头,表表心意。”

周明远看着,最终叹道:“慎言所言甚是,吾不如也。”

下午时,第一批孤儿幼女先走,个个小小的身上或披油衣,或穿蓑衣,在郑文选等自告奋勇的生员带着下,踏上了官道。

然后第二批,第三批,这些人走时,全部跪下,个个说道:“谢谢大人,谢谢睢宁城的乡亲。”

特别一户人家的一个男子,对着杨河,咚咚的用力磕着响头,额上血痕泥水片片。

杨河看去,已是了然。

最后这些人上路,周明远看他们绕过水坑荡子,在官道上远去,却不知为何心中一酸,潸然泪下。

{ } 无弹窗 第二天,“迎春楼”冲突之事就在睢宁城内传得沸沸扬扬,不论茶馆酒肆,或是街头巷尾,百姓都津津乐道此事,这时代的娱乐太匮乏了,特别小地方,一年到晚没什么新鲜事。

难得出现一件新颖刺激的事情,没有几个月,这热度怕不能消停下来。

而且口耳相传下,事件冲突还飞快的向外界传去,传往周边的邳州、宿迁、灵璧等地。

最后事情会成什么样子,难得而知。

大体上,睢宁城内舆论还是站在杨河这边的,毕竟他是“初受害者”,风光得意的初上任,县内外士绅,商贾,官员云集,然在接风大宴上,惨遭人公然打脸。

那叫什么黄承袭的邳州附生,仗着自己是正五品高官的儿子,打着送礼物的借口,公然当众羞辱,只因为当时杨大人没有持扇?

老实说睢宁城内很多百姓不明白这些读书人的作派,杨大人身为练总,带刀不是很正常吗?而且世道不太平,随身携带武器更是理所当然,就就有大罪了,要遭人讥讽了?

众百姓都觉这姓黄的果然是纨绔子弟,无事生非,仗着自己是高官儿子,就嚣张跋扈,肆无忌惮。

看看,正九品官员都敢当众羞辱,还是接风大宴的场合上,若是小老百姓对上,又当如何?

不免很多人就有一种同仇敌忾的心理。

当然,杨大人怒而反击,是过激了一点,但也情有可原。

毕竟一个官员要有威信,堂堂朝廷命官,遭人打脸不反击,以后将如何为官?

虽然那黄承袭当场被打得凄惨,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事后被扶回去,可能连爹妈都认不出来,但众百姓都不同情,给杨河大人则是一个“刚烈”的评价。

认为他义不受辱,爱憎分明,果然是个有性格的人。

这样的人居于练总,现流寇之事越急,众人却平白增添了几分信心。

众士绅商贾对此事倒不好评价,虽然私下津津乐道,不过明面上不好说什么,他们任何的声言,都不免会得罪当中一方,而任何一方,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干脆就闭口不言。

只是事后练总府前,送礼的人越多,让杨河的礼金收入又涨了两倍。

睢宁几个官,郑主簿叹息,认为当以和为贵,这事情最好到此为止。

县丞典史不语,教谕训导则私下有言,认为双方都冲动了,但杨练总身为官员,有失气度,有辱斯文的嫌疑,便是黄生员不敬,训斥便可,岂可动手动脚,当众动刑?

要知道,黄承袭可是生员,有功名的人,掌嘴这种刑罚,是不能加到生员头上的。

邓巡检公然为杨练总发声,言当时情况不算动刑,最多双方殴斗,都有些失去体统罢了。

不过黄承袭罪过更大,杨大人情有可原。

知县高岐凤头痛无比,这两个厮,一个没有官容体统,一个没有秀才读书人的样子,都不象话!

但他又不得不站在杨河这边,杨河是他抬举上来的,算是属于他的派系,但此人桀骜,让他不喜,只是流寇之事越急,睢宁境内又需要这人,只得头痛的准备为他擦屁股。

众人都非常关注后续的事态发展,黄承袭被打了,他不是普通的生员,他父亲是淮安府邳宿河务同知黄思恩黄大人,堂堂正五品高官,儿子被打,岂能善罢甘休?

后续会如何,众人都非常的有兴趣。

除了这冲突之事,还有些别的事,诸类小道消息不免横传。

如引得杨大人雷霆大怒的那句“与有夫之妇眉来眼去”,是当晚“迎春楼”冲突的根本。

这“有夫之妇”是谁,杨大人又跟何人有什么风流韵事,不论被人暗中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