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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不值得挽留

他们眼不见为净,只是郑姓军匠一家哭声不断传来,让人心烦意乱。

见众人不理,那郑姓军匠全身发抖,他看着沉默的各人,哆嗦道:“你们……没有天良,没有天良啊……”

杨河看了他良久,冷笑一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同时心中一叹,果然还是来了,端倪初现。

在古代社会发展生产,提升技术,创立制度,其实有一个因素不容忽视,甚至成为强大的障碍,或是敌人。

那就是各地的行会。

行会唐宋时就有,明清时更为强大。

为了维护市场,限制竞争,各行各业都会成立行会,然后有着种种严密的行规订立。

比如未入行会者,不得在本地开店经营,要经营,就要交“上行银”,这个入行会的钱各地不一,但普遍不少,如在湖广各地开个篦店,规定的“上行银”是二十两。

行规还严格禁止本地同行与外来同行合伙开店,否则将重罚银两,仍毋许开店。

更禁止各作坊分工合作,流水线作业。

如清时的汉口铜匠行会,就对铜水烟袋制作有着严格的规定:“至各人之业此者,每烟袋一枝,只准一手造成,至可用而止。不准尔盒我杆,盖李底张,配搭而成,违亦议罚。”

又禁止上街做广告,只准在自己店门口招募生意。

“新开铺面,不得对门左右隔壁开设,亦不准挑担上街发卖”,后世的广告手法肯定行不通,便如上街发传单什么,可能才广告一天,就被同行上门打个半死,还没有人同情。

运气不好,可能还会被取消做生意的资格。

又有原料,工资,销售,甚至设备数量等方面,都有着种种限制,严密规定。

至于带学徒,那更是规定严格,基本是出一进一,不能擅带,否则严惩!

比如苏州金箔作曾规定收徒只许一人,有某人违众独收二徒,于是众忿甚,将他召到公所议事,百多同行一拥而上,将他活活咬死,而且抵罪的四人早准备好,应付官府那边。

行会种种规定,除质量方面考虑外,更多是为了控制市场流通商品的总量,免得各家卖力竟争,破坏了同行的生计,毕竟农业社会市场总量小,你一家发展了,同行就要死一大半了。

先进器械的出现,一样会遭受普遍的敌视,因为可能剥夺了同行的饭碗,扰乱了市场。

捣毁机器运动,东西方都普遍出现过。

又有种种别的规定,比如你工匠未入行会,未开有自己店铺,那产品只能寄存同行店铺发卖,便如牛金锭父子,就是将打制出来的产品交给李铁匠发卖。

三百六十行,行规无数,障碍无尽。

新安庄现在是作为“消费者”形象出现,当然饱受邳州各商行的欢迎,甚至挖人,各行会工匠也是喜闻乐见,因为减少了城匠的竟争,自己市场份额扩大了。

反正离开容易进入难,想在城中开店,请再交二十两的“上行银”。

暂时杨河不会与各行会敌对,因为他现在基本自产自用,自己都不够用,怎么会卖出去?

然强大生产力总有外溢的一天,随便一个冲击波,就会淹死无数的虾米。

那未来他杨河恐怕会多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就是大明各地数之不尽的行会。

还有无数恨他入骨的商人工匠们。

就象这个郑姓军匠,就觉察到什么了。

只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要破开阴霾,总会有那些蝇营狗苟。

杨河可以想象未来自己敌人很多,也不在乎多那么一两个。

他冷冷的看着这个嚎哭的郑姓军匠,现在样子极可怜,然可怜的外表,是可恨的内心。

自以为坚持什么,然只是个油子。

兵油子,匠油子,办公室油子,此人只是个匠油子罢了。

他不跟随自己,是他没那个福气。

只看蝇头小利,目光短浅之辈,不值得挽留!

他说道:“你不必多说,留下安家银子,滚蛋!”

他起身环顾台下众工匠:“还有谁要走的,现在就走,我决不挽留!”

台下众人一阵骚动,他们相互而视,没有人动。

郑姓军匠失望的看着各人,良久,他恋恋不舍的从怀中掏出安家银放下。

众工匠让开一条路,都是冷漠的看着他,人各有志,反正自己觉得新安庄挺好,不走。

郑姓军匠失魂落魄,他喃喃道:“会有报应的,会有报应的……”

寒风中,他踉跄着脚步,带自己的妻人家小远去。(未完待续。)

{ } 无弹窗 第二天,韩大侠就带着裴珀川离开了新安庄。

黄管事也告辞而去,他这边也要继续运粮与别的物资,而且,他也要调查刺客是谁。

对他来说,此事一样不能善罢甘休。

他离庄而去,带走了杨河白花花的银子。

有了急需的物资,又招募了部分工匠,杨河的很多计划也可以实施了。

他首先任命张出恭为工务堂总管,兼任公造所主管,掌制造、收发各种公用器物,主管度量衡及各类模具等。

众人这时也恍然大悟,早前杨河任命他弟弟张出逊主管军需所,他这哥哥反倒被排除在外,原来是重用在这里。

庄内各人都很羡慕,议事堂几大要害堂口,工务堂一直空缺,想不到张出恭一管就是一个总管,还兼任了一个主管,都是要害部门。

这有技术就是吃香啊,庄内很多民众,都产生自己,或是让家中孩儿学一门技术的念头。

新来的工匠们也是惊讶,他们私下都打探了,现在庄内很受器重的张出恭兄弟,胡就业兄弟等人,以前都只是溃兵,想不到个个成了管事,身居高位起来。

那杨相公用人还真是不拘一格。

各人心下大动,或许以后,自己也有高升的一日。

杨河招集众工匠聚在戏楼广场上,郁铁匠一家,他亲家李铁匠,流亡铁匠牛金锭父子,郑姓军匠,瓦匠顾九,陶姓工匠,灶户蒋福海,几个窑夫、坯夫,两户木匠。

还有李天南兄妹,差不多十六户工匠。

各专业不一,然眼下都是庄中需要的,最重要的,就是几户铁匠。

在工匠一行中,铁匠地位也是很高的,他们若和木匠、瓦匠一齐干活,吃饭时铁匠都是坐上席。

当然,必须不洗手、不洗脸,若洗了脸和手,其他匠人是不允许他坐上席的。

杨河坐在黄花梨官帽椅上,看着台下众人,他椅上垫着厚实的狼皮,就是当日“吴口”废墟射死的那只头狼,已经鞣制了一番,可以当坐垫了。

这狼皮长两米多,毛发非常的浓密,鞣制后软绵绵的坐着颇为舒服,而且非常保暖。

旁边几上摆着热茶,上面泡着吓煞人香,杨河不时喝几口,然后手上有精致手炉,都是波涛汹涌赠送的。

大冬天的,颇为惬意。

旁边严德政宣读着,主要是工匠的待遇与制度。

杨河打算将工匠分为合同工与临时工,合同工,最少干三年,视技术保密程度,他们活动范围局限不一,最保密的,甚至只能在新安庄内活动,连庄门都不得出。

稍保密的,可以在新安集活动活动。

临时工,会比较自由,但也必须至少干半年活。

他们的待遇,将分不同等级,如学徒、技工、技师几等。

内中学徒与技工,更分初、中、高三级,每级待遇不同。

比如高级技工,每月底薪就差不多有一两银子,还有奖金,又包吃住,他们居住的房屋,三年后,也可归他们所有。

而技师,就要看你带出多少学徒,甚至技工了。

他们待遇也更好,每月底薪最少二两银子,砖瓦房的四合院也肯定会分一套。

当然,带学徒也是有标准的,不是随心所欲乱带的。

下面众工匠安静听着,都有一种新奇的感觉,杨相公庄子的规矩,真与别处不同啊。

不过大体来讲,这个待遇是很不错的,比如这个每月固定的底薪,这时都有忙节与闲季,不可能每月工钱固定,学徒更谈不上什么工钱,这里却月月有固定的钱拿。

还有奖金,更让人耳目一新,干得多,干得好,就奖励得越多,在这大明别处哪里听过?

东家每月给你工钱,你就应该好好干,甚至还有人看管督促,这里却用物资刺激。

孰优孰劣?他们自然更喜欢这个。

只是各人奇怪,杨相公刺激各人拼命干,只是打制出来的物什,用不完怎么办?

这事当然不归他们管。

李天南弟妹兴奋的议论,言自己阿哥,肯定会被评为高级技工。

最让众人心动的还是这个包吃住,昨晚的晚宴他们都有参与,按这种吃喝,州城每月五六两的档次都不能下来,而按现在的米价,各人居住在城内,每月光买米,就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杨河其实还给他们另一个选择,就是住吃另补贴银米多少,让他们自己开伙。

然经过昨晚的经历,众工匠不约而同,都要选择吃食堂。

至于高级技工三年后得房,中级技工五年后得房,众人倒没什么感觉,毕竟时间远了点。

他们更看重眼前的,比如这个吃,比如每月底薪多少,奖金怎么算,自己被评为哪一级。

众人窃窃私语,都是将要开展新生活的兴奋。

郁铁匠笑呵呵的与亲家李铁匠议论,一看新安庄,他就喜欢上这里,他愿意在这里安家落户。

而当日杨相公亲自拜访,看来自己一个高级技工免不了,亲家手艺精湛,同样可能被评为高级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