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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宴会

杨河夹着一块鸡肉大口嚼着,最后吞下去,呼了口气,好久没有吃这么痛快的饭菜了。

他放下筷子,端起酒杯,不知什么酒,不过此时酒的度数都不高,对后世酒经考验的他来说不算什么。

他缓缓喝了一口,看着面前的两个兄弟胖官,他们很斯文的吃着,显然这种丰盛的宴席对他们是习以为常。

猛然杨河一把将酒杯顿在桌上,啪的一声大响,让邓升、邓官二人吓了一大跳。

还有刘可第、汪丁两个胖瘦皂隶,手中筷子也是啪的一声掉下来,显然是惊的。

杨河看着邓升,冷然道:“邓巡检,你意欲何为?”

杨大臣等人停住吃喝,森冷的目光都是冷冷看来。

邓升有些手足无措的站起来,他期期艾艾道:“杨相公,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的胖弟弟邓官也是慌忙站起来,邻桌两个胖瘦皂隶不知所措,不明白杨相公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这翻脸比翻书还快,这可是酒席,刚才不是吃得很满意吗?

只有那曾攒典仍然默默坐着,只是放下了筷子。

杨河淡淡道:“杨某就奇怪了,早在河水南岸时,你就那么殷勤,不计回报的把我等接过河,又正巧这边有一个废庄,可将我几百人安顿下来。杨某不信无缘无故的友善,这当中有什么内情谋划,邓巡检,明人不说暗话,把话都摆明了吧。”

邓升脸色阴睛不定,他强笑道:“杨相公言重了,本官只是见你大败贼寇,心生喜爱,愿助一臂之力罢了。”

他弟弟邓官这时也是放下脸,神情冰冷道:“放肆,杨河,就算你是生员,又岂可如此与朝廷命官说话?”

杨河不理他,他淡淡道:“邓巡检还是明说吧,杨某都打探过了,那庄子是被匪贼攻破的,便是焦山之匪,在本庄的二三十里之外。贼势众大,我虽可一战,然寡不敌众,邓巡检不说,杨某只能离庄而走了!”

立时两个兄弟胖官都是一惊,邓升重重跌坐下来,他自己倒了一杯酒,然手哆嗦得厉害,杯中的酒很多都洒落出来。

他猛然一口倒入嘴中,然喝得急了,更是嘶心裂肺咳嗽起来。

邓官惊道:“大哥。”

就要去搀扶邓升,邓升摆摆手,他手扶着桌,直愣愣看杨河,脸上涨得通红。

他猛然双目睁得大大,对杨河凄厉吼道:“我要他们死,我要他们死!”

他情绪激烈之极,眼泪更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他凄厉的嚎叫,最后变成呜咽:“……呜呜……我要他们死……他们杀了我的素娘……呜呜……”

看这巡检语无伦次,毫无官容体统,杨河不由皱眉,看向他弟弟邓官。

邓官叹了口气,将事情说来,原来他大哥任巡检时,结识了庄内一个女子,就是庄主的寡妇女儿,二人认识也有三年了,只是大嫂管得紧,一直偷偷摸摸来往。

一个多月前,正当他大哥不管三七二十一,准备将该女子纳为侧室时,焦山之匪攻来了,然后这女子素娘,就随全庄男女老少死于非命,他大哥恨极,发誓要报这一仇恨。

只是……

邓官说着时,邓升一直流泪,他掏出一根发簪,抚摸着呜咽道:“……呜呜……素娘,我的素娘……她是那样贤惠,从不骂我,我心烦了,还会唱小曲安慰我……呜呜……你死得好惨啊……”

杨河皱眉看着,经过邓官的解释,他也知道这个邓巡检娶了一头母老虎,从来没有给他好脸色过,二人的结合,也没有一点感情基础,属于纯正的包办婚姻。

便如这次,他跟家中母老虎吵了两句,母老虎直接回邳州娘家去了,对他毫不留恋。

所以邓巡检多年来一直很心烦,直到遇见女子素娘,她温柔体贴,柔声细语,邓巡检瞬间就沦陷了。

对他来说,素娘就是他的初恋,铭心刻骨,牢不可破的精神寄托。

素娘惨死在匪徒手中,他自然跟他们誓不两立。

杨河摇了摇头,原来如此,事情都明了了,很狗血,但也合理。

不过随后他想起一事:“匪徒攻庄时,邓巡检你在何处?”

邓官张了张口,邓升也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流泪哭道:“本官没用,本官害怕了,只是我没办法啊……我虽然喜欢捞点小钱,但也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我也想护佑一方啊……”

原来邓巡检二十几个弓兵,几千匪徒攻庄,自然都吓得跑,将邓巡检裹胁到船上,远远的离开岸边,眼睁睁看着村庄沦陷。

那些匪贼也冲来巡检司,可能觉得杀官事大,倒也没有穷追不舍,只是抢走司内一些东西,然后扔了一些人头进来。

事后邓巡检唯一能做的就是收殓庄中尸体,然后将她们埋在东山之上。

因为素娘跟他说过,她喜欢站在这山上往下面看。

杨河也是叹息,他说道:“屠庄惨祸,睢宁,邳州各衙内就没有反应?还有卫所的官兵没有出动?”

邓升愣着眼,邓官叹息,如此大股的匪徒,要剿灭非要发大兵不可,只是这谈何容易。

运河各州县有漕兵十二万,浅夫等徒役也有四万七千人,然分到各州县,就没多少了,邳州也不过旗军一千三百人,内指挥一员,千户三员,百户七员。

然虽说兵额如此,这内中吃空饷,喝兵血人多少,怕有一千旗军已经不得了。

他们主要任务还是运粮防河,每年运粮四万八百石,别的事不要紧,若耽搁了运粮,那就是大事。

屠庄惨案放到太平盛世骇人听闻,然此时只是寻常,流寇李青山等南下北上,被屠村庄比比皆是,又谁管了?

巡检司这边不是没报,然报上去后,无论县衙州衙,只发来责备公文,让他们妥善安靖地方就没有下文。

他大哥也想办法活动,只是发兵艰难,牵涉的方方面面众多,以他一个区区巡检的能力,实在很难说动。

所以病急乱投医,就把主意打到杨河的头上。

听闻他大败贼寇,是个有能力的人。

而且还把匪徒的人头砍下来示众,不是个会对匪徒妥协的人,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又担心杨河队伍过来,听闻匪徒势大吓跑,就隐瞒了其中内情,所以有了这种种诡异。

真相终于大白,杨河只是摇头,心中感叹大明百姓之苦。

边上的杨大臣,胡就业等人也是听得咋舌,真是大开眼界啊。

还有那攒典曾玉之,也是一声叹息。

看两个胖官兄弟期盼看着自己,杨河沉吟道:“冬日来临,本队伍也不愿再颠沛流离,欲要立足,自然必须剿灭周边匪贼。只是一来人少,二来又缺乏器械装备……”

邓巡检大喜,说道:“杨相公不必担心,下官在这片也略有薄面,各庄更饱受匪徒毒害,心中愤恨,介时下官说动,可各庄组成联军,颇有与匪徒一战之力,至于器械装备……”

他看向自己弟弟邓官,说道:“二弟,你会帮大哥对不对?”

邓官道:“当然,杨相公若要购买兵器甲胄,下官这边定会便宜些。”

邓巡检不悦道:“就不能赠送一批?”

邓官放下脸来道:“大哥,我虽有些小权,但也要打通关节,这都是要花钱的,只能便宜些。”

杨河不知邓官那边有什么装备,他说道:“只是鄙队伍刚到庄中,诸事繁多,还要练兵,短短时日,恐怕不能出兵剿匪。”

邓巡检喜道:“这当然,倒不用急于一时。”(未完待续。)

{ } 无弹窗 杨河在戏楼内准备着,这里他打算充为官厅公所,以后有什么事都放在这里商议。

为防万一,他准备带杨大臣、韩大侠父子,罗显爵,还有七个兵前去。

一行十二人,足以应付一切事情了。

齐友信与严德政留守,严德政继续统计原来物资,齐友信则领着队兵防守庄子。

杨河整理自己的装备,斩马刀,开元强弓都别在腰间,那杆已成为燧发枪的手铳一样装了子药。

韩大侠父子、胡就业兄弟等人也检查自己的武器,他们弓箭兵还好,张出恭等火器兵则繁琐得多,而且他们虽然在龙头上别了火绳,但自然不可能点了一路去,都是准备火摺子,然后一个个插在腰间。

“火绳枪就是这点麻烦。”

杨河看着他们准备,心想:“以后还是要尽快装备燧发枪。”

他向波涛汹涌购买苏钢,拿一部分来打制弹簧钢片还是可以的,至少要先装备个几十杆。

他将手铳塞到腰间左侧,感觉手铳准星会与鞓带相拉扯,抽出时有些别扭,以后还是必须制一个枪套。

准备过程中,他听到旁边胡就业与曾有遇兴奋的嘀咕:“曾油子,你说那个巡检打什么主意,会不会是鸿门宴?”

曾有遇笑嘻嘻的道:“鸿门宴好啊,正好在巡检司内捞一把。”

他二人低声笑着,见杨河目光投来,又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还有刀盾兵陈仇敖,虽一声不响靠着,但他持着盾牌,听着二人说话,眼中却闪着颇有兴趣的光。

杨河摇摇头,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还有那陈仇敖,也是闷骚货。

不过他心中也是沉吟,匪贼屠庄,却没发现尸体,也不知运到哪去。

这附近就是巡检司,也只有他们收殓。

这事颇有诡异,好在赴宴后就可以弄明白。

旁边罗显爵整理着,他原来使用火器,不过不好扛个三眼铳去,就在腰间别上腰刀,一面赏赐下来的皮盾也背到背后。

他整理的时候颇有优越感,瞟向胡就业、张出恭等人眼中也带着上位者的气势,想必本庄安定后他很快会得到重用,毕竟他是老人,只位列齐友信,严德政,韩大侠父子几人之下。

看众人都整理得差不多,杨河说道:“走吧。”

按着斩马刀,一马当先下了楼去,众人簇拥跟着。

下了楼,一股寒风袭来,杨河连忙戴上狐皮暖耳,厚实的披风也紧了紧。

今日气温有所下降,天空阴沉,可能没几日就会下雪,特别寒风吹来,让人冻得手脸青肿。

看身旁的胡就业、曾有遇几人,也忙不迭的将身上斗篷帽兜翻上,遮盖住头上红笠军帽。

不过张出恭、张出敬、张出逊兄弟三人倒不为所动,在寒风中扛着自己的鸟铳,翼虎铳,个个腰杆仍然挺得笔直。

杨大臣带着韩官儿,风风火火的去牵马,现在六匹马都喂养在杨河府中的马厩中,不过几匹马暂时可以,待马多了,就要准备专门的马厩了。

齐友信、严德政二人都在楼下等待,还有戏台前广场上一片喧闹,妹妹瑛儿与伍拒爵、齐婉容等孩童玩闹着,看杨河下来,奔来撒娇一会又继续去玩了。

看她们个个包得只剩下一双眼,欢快的追逐,杨河不由微笑。

现在伍中大小孩童不少,到了一个安全的环境,她们也可以放心玩了。

只是到了庄园,很快对她们的教育要提上议程,不能这样野玩了。

再看庄内处处洁净,已经打扫得焕然一新,孙招弟等人忙着清扫府邸,赵中举等人忙着准备午饭。

一切都是井井有条,充满生气,他满足的呼了口气,这里就是他的新家啊。

他对齐友信,严德政二人微笑道:“杨某外出,庄内就拜托二位了。”

严德政拘谨的回应施礼,齐友信则大声道:“相公言重了,这是小人等份内之事。”

看他精神抖擞的样子,显然是有了新家的愉悦,还有感受到杨河对他的器重,让他有种满足的感觉。

杨大臣牵来了马,一旁的罗显爵忙过来服侍杨河上马。

杨河骑稳了,马鞍上仍然马弓,盾牌,马刀等物,现在世道混乱,原来的装备仍然要带上。

看杨大臣也骑上马,杨河说道:“走吧。”

一提缰绳,就策马而行,众人连忙跟上。

不过一直躲在他哥哥胡就业身后的胡就义,此时却突然喊了一句:“瑛儿,等回来,我们玩老鹰抓小鸡啊。”

妹妹瑛儿等人甜甜道:“就义哥哥快回来。”

胡就义呵呵直笑,见众人目光投来,又慌忙躲到他哥哥胡就业身后去。

众人都当没听到,没看到,不过胡就业仍然脸色不好看。

自己这个弟弟,自那次遭受打击后,这心志一直……

他跟着杨河队伍,本来一直无所谓态度,毕竟他是弓箭兵,走到哪也不愁没饭吃。

然看弟弟这样子,看来必须认真考虑了,就不知自己人等在杨相公心目中地位如何。

杨河策马往南街而去,街上仍然满是忙碌的人群,还有辎重队的老弱青壮,在队长盛三堂等人指挥下忙活,挑着一担担沉重垃圾,运送到庄外去。

杨河看到那两个年轻溃兵管枫与呼延晟也在忙着,二人挑着沉重垃圾担子,正呼哧呼哧往外走。

他们包裹不见,不过鸟铳仍然还在,腰间也别着腰刀。

杨河扫了他们几眼,这二人还算本份老实,只是知道新安原庄的经历后,杨河对这些新人信任度还差一些。

……

众人出了新安庄,走在庄外的小道上,寒风更烈,荒草起伏,一片萧瑟。

杨河搓了搓手掌,朝掌心吹了口热气,提着缰绳这手就是冷,看来必须准备手套了。

中国古时倒也有手套,后世在一座战国墓中就出土过一双皮手套,五指分开,与今手套无异。

只是这东西不普及,文献记载金军围困开封时,就有很多守军因为天气严寒抓不紧兵器,甚至好多人手脚冻伤损坏了战斗力。

此时官员百姓也习惯将双手笼在袖中,只是骑马就没办法了。

马匹哒哒的行走,很快的,杨河就看到巡检司那片建筑。

远远一些弓兵聚在官道牌坊前喧闹,成群,或站或蹲,聊天,赌博,打马吊,显得无所事事。

弓兵们职责,随巡检稽查行人,打击走私,缉捕盗贼,然现在商旅不通,路上无人,贼匪遍地,还多是大贼。

这油水没得捞,盗贼打不过,巡检司的弓兵们纯粹在混日子。

看到杨河一行人,他们也是神情各异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