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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他脚踝动手术,那件事也发生了,这是他们感情的一个转折点,由好转坏。

再之后,就是她跟他离婚。

落得一地的鸡毛,什么也没留下。

签离婚协议的那一天,初然问她,离婚的事跟她爸说了没有,她说还没有。本来是要跟他们说的,可要说之前,她的脑里蓦地就想起那个下午阿爸说的那番话,她就不敢说了,心里也很愧疚。觉得她丢人,在权至龙退伍后又一直期待、催促他们办婚礼的阿爸,她要怎么跟他说,她和权至龙离婚了?

就这样拖了三个多月,直到上半个月,她被权至龙烦的不行的那个晚上,她终于鼓起勇气要跟家里人坦白,可电话打回去没人接。

年底忙,她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跟家里人说这件事,结果意外就发生了——

她爸高血压又犯了,医生还检查不出来,这种情况下,她又哪里敢跟他说离婚的事?

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请求权至龙装成还没有离婚的样子,哪怕他那时候已经有女朋友了,她这样做跟小三没区别,她还是那么做了。

可谁知道,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的——

他跟徐明乔没有任何超过亲故外的关系。

徐明乔只是他刺激她的一个工具,就为了跟她离婚。其实他想跟她离婚,他直接说就是了,又何必搞那么多举动呢?她是死缠烂打的人吗?如果说她之前对他对这段感情还有点在意的话,那现在没有了,一点都没有了。

姜爸爸后悔的不知道该怎么说:“阿爸那时候说的是气话!难道阿爸还真能因为你离婚把你赶出家门啊?你还记那么久。”

姜妈妈也埋怨老公,“都怪你,你要没那么说,一宁也不会离婚了都不敢跟家里说。早就让你管管你那张嘴,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吧?”

姜爸爸也很后悔,可又拉不下脸来,只好梗着脖子说道:“哎呀,我不跟你说。一宁没事啊,现在这社会,离婚没什么的。改天我们再找,找个比他更好的。”

“嗯。”

另一边权至龙把今天的事情又从头到尾理了一下,他发现一个大问题——

那就是姜一宁不知道他和明乔的关系。

他给崔胜玄打了个电话,“哥,初然没有跟一宁说我和明乔的关系吗?”

“明乔?谁啊?”

“徐明乔,你之前还问过我的。”

“哦,想起来了,之前初然让我问过她。她怎么了?”

权至龙:“……”

权至龙:“哥,你不会也不知道我跟明乔的关系吧。”

崔胜玄:“她不是你女朋友吗?”

权至龙:“…………”

权至龙:“!!!”

“不是!她怎么会是我女朋友!”权至龙快疯了。

“哦,不是啊。不是?!”

崔胜玄猛的拔高了声音,“不是你干什么跟人搞暧昧??又说去接人下班,又是请人吃宵夜的,还发朋友圈的??”

权至龙说不上来。

“是为了刺激一宁,是吧?”

权至龙没说话,算是默认。

“至龙你真的!你真的!你今年才三岁吗?啊?这么幼稚的事你怎么做的出来?”

“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如果只是因为一宁比你早找到下家,你不高兴两天也就算了,如果你想跟她重新在一起,那你就拿出认真的态度来。你看你做了什么?”

权至龙讷讷的辩解,“我以为她知道我跟明乔的关系,真的,哥,我没骗你,我真的以为她知道的。我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

他一想到这段时间来,姜一宁都误会他跟徐明乔的关系,再一想这段时间来自己做的事,他的脑袋就直抽疼。

难怪她会那么讨厌他为徐明乔求情。

难怪她那么不愿意跟他呆在一块,一有机会就想溜。

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让她当了回子虚乌有的小三,让她受着心灵上的折磨和愧疚而不自知。

他还高兴能跟她共处一室,还千方百计的把她留在身边,在她爸妈面前装恩爱,却一点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她的难过和痛苦。

难怪她早上会哭,会说他是渣。

“我前段时间不止一次问过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是想跟一宁重新开始呢,还是怎么的?你一次都没有回答过我。含含糊糊的。”

“那,哥,如果我想重新跟她开始,我跟她道歉,你说她会不会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会,一宁不会跟你重新开始的。上一回你问我她跟江俊熙是不是要结婚的时候,那个晚上我就跟你说过,一宁她不会吃回头草的。那时候就已经迟了知道吗?”

权至龙握紧了手机。

“尤其她要你跟她假扮夫妻时,她并不清楚你和徐明乔xi的关系,她以为你们是恋人是情侣,她的所作所为就是小三。一宁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她那么做,她心里就舒服了?结果,你跟她说你跟徐明乔根本就不是情侣,她只是你朋友。一宁会怎么想?你让她怎么想?”

“我早跟你说过,孩子的事不能怪一宁,她也不想的,你就是不听。非要跟她过不去。”

“我没有跟她过不去。”

“没有吗?没有你为什么那么对一宁?”

“我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哎呀不说了。”权至龙又烦躁起来。

“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不重要了现在。”

重要的是,这段感情,一宁不会回头,而至龙,后悔了。

姜一宁一下子慌了, 她无措的看着爸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边, 姜爸爸的脸猛地涨红, 像是在憋着什么。

“阿爸。”

“阿爸!”

姜爸爸的脸越来越红, 在姜一宁就要上前时, 他的手突然揪住心口的衣服, 呼吸急促,脸色难看。

“阿爸!”

“医生!医生!!”

权至龙跑上前扶住他, 扯开嗓子朝外大叫, “阿爸!阿爸!医生!!!”

“医生!”

幸好他们就在医院里, 医生很快就来。

姜爸爸很快被推进急救室抢救。

姜妈妈怕的直掉泪, 姜一宁在蹲在她跟前,握着她冰冷的手, 不断的搓着,安慰她, 跟她说爸爸不会出事。

很悲伤凝重的气氛。

权至龙看着这一幕, 脸上是火辣辣的烧, 心里也很羞愧和抱歉。因为愧疚他甚至不敢上前,不敢跟她们说一句话。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 他一时的好心给他们带来了什么。

那边, 姜妈妈还在无声落泪, 她头低垂着, 权至龙看着她, 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想起了那个悠闲的下午。

那是个温暖的午后, 他午睡完刚从房间里出来。外边的客厅里,岳母正在看电视。她看到他出来就放下遥控器,关切的问他,“醒啦?醒了正好,欧妈给你煲了滋补的老鸭汤。刚好可以喝。”

他本来想说不用。可岳母说冬天就是要进补,又已经炖好给他端来,他只好坐下喝。

刚喝完第一口,坐他对面的岳母就一脸期待的问他,“怎么样?好喝吗?味道会不会太咸了?”

他说不会,刚刚好,味道很棒。

岳母就笑了起来,眼角都是细细的舒心的皱纹。

“喜欢喝的话就多喝一些,喝完了,明天欧妈再给你弄其他的。”

他跟她说不用这么麻烦。煲一盅汤要花上大几个小时,他不想她这么劳累。

岳母却笑了起来,说:“这没关系,只要你们喜欢喝,只要你们能好,欧妈做什么都高兴。人的身体就跟机器一样,要时不时的加点油,这样才会好。你和一宁啊,平常都太忙,也不会去弄这些,现在年轻不觉得,等以后上了年纪就会知道了。你们工作呢,欧妈也不懂,也帮不上你们忙,欧妈能做的就是弄点好吃的给你们。”

很慈祥,很疼爱的语气,就像他欧妈一样。

他问:“那我吃了,欧妈你吃了吗?阿爸呢?”

“都吃了。”岳母笑的特别慈爱,又问:“好喝吗?”

“好喝。欧妈手艺很棒!”

岳母笑起来,“我们一宁也最喜欢吃我做的饭,每次吃我做的菜她都能多吃一碗。这孩子啊,被她阿爸宠坏了。至龙你不知道吧,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她阿爸就特别想要个女儿,等她生出来后,她爸知道是个女儿后高兴的不得了,天天抱着她。要不是一宁刚生出来太小呀,她阿爸能抱她上工地。”

“等后来她稍微长大了一点,她阿爸就迫不及待的带着她出去炫耀。我们一宁小时候长得可好看了,小脸胖嘟嘟的,手和脚也是,跟藕似的。她阿爸就特别得意,天天天天的带她出去,让别人看他的宝贝女儿。一宁小的时候特别懒,不爱走路。她阿爸就把她放在肩上,不让她走。这孩子懒的真是……,你不知道吧?”

他觉得有趣,笑眯眯的问岳母,“她小时候还这样啊?”

“是啊,可懒了,不愿意下地走路,一把她放到地上她就哭,她一哭她阿爸就心疼的不得了,就又把她抱在怀里。我有一段时间我都担心她以后要是不懂得走路怎么办?别的小孩子都已经会跑了,她还在她阿爸的肩上。偏她阿爸还没当回事,天天都要抱着她。还说等到了时候,她自然就会走了。把我给气的。”

“为了让她下地走路,我是哄了又哄,每天都要拿许多好吃的哄着她才肯走。小孩子学走路不是会摔吗?她一摔就哭,哭个没完没了。她一哭她阿爸就心疼,就跟我急。”

“这孩子啊,被她阿爸宠坏了。娇气。脾气也不大好。工作不顺心时也会烦。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大了,不想我们担心。她有事反而都不跟我们说了。每次问她,她都是说很好。其实我知道她有的时候过的并不舒心,电视台里有一些前辈,并不好相处。”

“她刚出去工作的时候,受了委屈也会跟我们说。她阿爸心疼她,就跟她说你别干了,回来阿爸养你,要不去家里的公司上班。可她想做记者,想做播音员,就没答应。可能也是因为她一说委屈,她阿爸就让她回来,所以她后面才不跟我们说了吧。”

岳母说到这里时,眼里有暗淡,她心酸的笑了下,又说:“至龙啊,你是她最亲密的人,要是她工作中有不顺心的事想跟你说,或者因为心情不好冲你发脾气,至龙你多包涵,多包容下她,啊?欧妈谢谢你了。”

思绪转回来。

权至龙看着姜妈妈,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岳母早就知道他跟一宁之间的不对劲了,她也发现他们之间的疏远了。

所以那天下午才会对他说那番话,所以这段时间来岳母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们的起居。所以,他有时会看到岳母眼里一闪而过的忧愁。

或许离婚也早就在岳母的预料之内。

应该是。

看她的反应就知道了,难过有,失望也有,却没有非常大的反应,不像岳父,震惊的像听到了什么似的,被刺激的直接犯病了。

权至龙又把视线放到手术室那闪着显示手术中的提示牌。

唇紧紧抿起,在心里祈求,祈求上帝保佑他,一定要保佑他平安无事。

冷风从没关紧的窗外吹了进来,吹的人手冷脚冷,但更冷的是他的心——

他隐隐约约的觉得,他和一宁完了。

这一个中午谁都没有心思吃午饭。

等待的时间漫长又难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的延长放大,让人难以忍受。

外边的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云彩遮住,没了光彩,天色一下暗了下来。寒风席卷,枝头的枯叶被吹落,说不出的萧条。

天色一暗,室内光线就暗淡了,没几下,走廊灯就开起来了。

三人的影子被拉的细细长长的。

没人动。

就在权至龙觉得他快站成雕塑之前,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权至龙动了动,太久保持一个姿势的他腿都麻了,差点没摔倒。他一边敲着发麻的腿,一边拖着往手术室那边走。

手术室门前,姜一宁早已在等着了。

两人紧张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