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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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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以尧从来没想过自己对冉霖的喜欢不是朋友的喜欢。

这种坚定不移的认知一直持续到昨日。

杀青宴开始的时候, 他还在为“寻找对双方都舒服的相处方式”而纠结。体谅冉霖的心情, 那他就应该主动远离对方的视线,可一旦远离,关系转淡几乎是必然的,而他清楚的知道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于是顾冉霖还是顾自己,成了一个近乎无解的题。

直到, 冉霖说, 我喜欢你。

在刚察觉冉霖心意那会儿, 陆以尧曾无数次地担忧冉霖会一冲动,直接告白。因为他想不出该怎么应对。只要话被挑明, 那再好听的拒绝也是拒绝, 朋友就真的做不成了。

后来双方心照不宣,局面趋于稳定, 这个“让人纠结的万一”才在陆以尧心里慢慢散了。

哪知道毫无预警, 忧患成真。

在短暂的大脑空白之后,陆以尧发现心里分裂出两个自己。

一个自己说, 最担心的情况都发生了,你还傻着干什么, 赶紧想想怎么说才能让局面不至于更加尴尬啊。

另一个自己不说话,只乖巧坐在那里, 抿嘴笑, 那笑很浅,但很甜,甜到融进流向心脏的血液里, 又随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回流向身体各处,每一个角落。

没等他决定该听从哪个声音,冉霖就单方面宣布,喝完这杯酒,所有乱七八糟的,翻篇。

心里两个自己的反应几乎是瞬间的。

第一个自己撒花放礼炮,喜大普奔;第二个自己笑容消失,茫然无措。

陆以尧只认识第一个自己,从没想过心里还住着第二个。

就像他一直以为冉霖的告白会是一个非常难处理的棘手情况,却没料到,真正听见这四个字的时候,在那个短暂的大脑停摆的空白里,唯一清晰的,竟然是一丝甜。

他喜欢听冉霖说这句话。

这是回酒店路上,他在反复调取了脑袋里的录像回放后,得出的结论。

可在当时,心里的两个自己已经打起来了,那句“敬友谊地久天长”,鬼知道是从混战一团的哪个自己身上仓皇拽出来的。

如果不是张北辰的微信及时出现,后面可能真的就要冷场了。

因为当时的他根本没办法为心里的两个自己劝架,更要命的是,打着打着还冒出了第三个自己。这一位没加入混战,而是站在战场外,叉腰皱着眉骂,你们有时间打架,还不如组团去问问冉霖,什么叫“乱七八糟的翻篇”,喜欢我们怎么就乱七八糟了!

陆以尧不知道该听谁的话。

索性,谁的也不听,继续听冉霖的。

听冉霖讲出道,听冉霖讲家里,听冉霖讲一切。

陆以尧记不太清自己都搭了些什么话,只觉得这样什么都不想,纯聊天,很舒服,舒服得他想一直这么聊下去。

浆糊一般的脑袋是在回酒店的路上,慢慢冷静下来的。

或许,也该归功于李同。

为了让自己的问题听起来没那么奇怪,他在假设里,把冉霖换成了“姑娘”。

自己小助理倒是立场坚定——开天辟地头一遭有姑娘喜欢我,必须接着啊!

好气又好笑之余,他突发奇想把这个假设抛给了自己。

如果冉霖是姑娘,问题会变成什么样?

只一霎,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他欣赏这个姑娘,他喜欢和这个姑娘相处,如果这个姑娘还恰好喜欢他,那他会成为李同二号,欢天喜地张灯结彩地伸手把人接住。

李同问,陆哥,你究竟是想躲着她还是不想躲着她。

这个问题陆以尧都不用思考,就可以给出答案。

如果想,他就不会有这么多天的纠结,如果想,他就不会在冉霖说事情翻篇的时候,茫然不舍。

那刻他才明白过来,他对冉霖的喜欢,不是朋友的喜欢,就是纯粹的可能发展成爱的那种喜欢。

从一开始他就搞错了前提,所以后面把自己和事情都弄得一团糟。

但搞错这个前提是必然的。

陆以尧从来没想过自己有可能喜欢上一个男的。

这种自我性向的认知几乎和自我性别的认知一样坚定。

可当助理误以为让他烦恼的是个女明星,当他自己也把看问题的角度从“友情”里跳出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同样的拒绝,拒绝奚若涵对他的生活几乎没有半点影响,拒绝冉霖让他在几个月时间里费了几年的脑细胞。

同样的翻篇,奚若涵的翻篇让他如释重负,冉霖的翻篇让他怅然若失。

那条微信,是陆以尧给自己设的最后一道检验题。

冉霖也很配合,第二天早上才回。

陆以尧再迟钝,也能感觉到收信前后自己的变化。如果一个人的一条稀松平常的微信都能让你的心情忽上忽下,那再觉得这是“君子之交”,就真的是自欺欺人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gay。

但他确确实实喜欢上冉霖了——在对方彻底翻篇之后。

陆以尧这辈子还没遇见过如此坑的命运剧本,他怀疑这个也是宋芒写的。

“陆哥,我觉得慎重是对的,但你要知道好姑娘很抢手,不等人,有时候太瞻前顾后了吧,就容易错失良机。”

李同一边帮着自家老板收拾行李,一边观察,总觉得给自己开门时那个豁然明朗起来的老板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眉宇间重新缭绕起烦忧的美男子。

就好像漫长的等待之后,终于钓上来大鱼,前几分钟里快乐得想唱歌,可后面才发现,自己既不会做饭,又不会饲养,于是吃也吃不得,养也养不活,放回水中又舍不得,只能抱着鱼尴尬地伫立在风中,忧伤而烦恼。

陆以尧闻言深深看他一眼,还是那句叹息:“你不懂。”

“……”李同真的忍不了了,豁出去直抒胸臆,“陆哥,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就你昨天晚上问我的那些问题,结合你现在的表现,我真觉得我懂的应该……不,肯定比你多。”

陆以尧被小助理一脸义正言辞给逗乐了,末了摇摇头,解释:“我完全信任你在情场上的专业性,以后如果真要追了,我第一个咨询你。”

李同愣住,一脸不解:“意思是还没决定要不要追吗?不是确定喜欢了吗?为什么不追?”

陆以尧低下头,继续收拾行李:“因为我不知道这个喜欢能持续多久。如果只是因为一起拍戏朝夕相处造成的暂时性错觉呢?这种事情很多的。回头把人追到手了,又发现不对,已经没感觉了,再分手,那叫不负责任。”

李同惊讶地张开嘴,好半天,才说:“果然是这个组里的女演员……”

陆以尧叠衣服的动作顿住,半秒的时间,在心里把那个多嘴的自己揉成团丢到尼亚加拉大瀑布里!

李同也没指望老板回应。

毕竟是个连歌名都不能透露的高度警戒状态,无意中说漏嘴,已经是老天爷对他这颗八卦好奇心的眷顾了。

陆以尧叠衣服的方法有点复杂,但衣服确实在他慢条斯理的折叠下,最终成了便于收纳的形态,然后再被他逐一放进行李箱。

李同每次看着,都觉得可以拍下来放到网上当收纳视频教程。

行李箱确实因此变得整洁规整,如果让他用这么繁复的工作来打造模板式的行李箱,他宁愿让箱子乱着。

李同想,这就是他们的区别——陆以尧活得太认真了。

太认真,就会辛苦。

管它是不是假戏真做,管它是不是一时错觉,与其想,不如去交往试试。

但这话他不能说,自家老板也不会这样做,如果做了,就不是陆以尧了。

认真不易,所以坚持认真的人,才难得。

“李同……”叠完最后一件衣服的陆以尧,缓缓抬起头,毫无预警地问了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叫李同?”

李同咽了下口水,如实相告:“我爸妈是同学,所以……”

陆以尧:“那为什么不叫李学?”

李同挠挠头,他还真没问过爹妈这个问题,只好不负责任猜测:“可能他俩都不爱学习……”

陆以尧忽然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特别无厘头。

“自己可能是gay”这件事带来的冲击远比他想象的强大,而且是后反劲,等到“原来我是喜欢冉霖的”这一认知的甜度过去,性向改变带来的动摇就愈发清晰,甚至有点草木皆兵的意思。

接受自己是gay,远比接受自己喜欢上冉霖,要难。

但如果他不是gay,那就像他和李同说的,他没有信心自己的“喜欢”能持续得长久。

叮咚。

李同刚想提醒手机响了,陆以尧已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过手机亮了屏。

李同差点被吓着,忍不住好奇地问:“你的那位?”

陆以尧知道他指的是那位“女演员”,索性将错就错,坦然道:“是冉霖,已经先走了,跟我说一声。”

李同没往歪处想,只是掏出手机,确认没有新信息后,有点怨念道:“不够意思,走也不说一声。”

陆以尧不解:“你在说冉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