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矜霄眨眼,感觉自己躺在当初的地方,那温凉的手轻轻握着他的,举起来,明知道什么也没有,那一瞬却好像真的握到了破晓的第一缕天光。
他用另一只右手,轻轻拉开蒙在眼前的白纱,屏息静静地去看那个鬼魅,一眨不眨去记住他。
然后,看到咫尺之外一张清俊稚嫩的面容,笑容美好温暖,和他的声音一样,只除了一点。
那双眼睛无神放空,瞳仁是晦暗的灰色,分明也看着他,却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顾矜霄在回望他。
还在笑着说:“起风了,这里的风会把所有的星辰都吹落,就像天下的花都落下来。”
怨气凝结的阴冷污秽的雨水落下来,滴到棺椁外的符咒结界上,发出小小的水花。
“很好看吧!”
顾矜霄下意识嗯一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着那双晦暗空洞温柔美丽的眼睛。
“很……很好看。”他轻轻地说,“我叫顾矜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那双晦暗可怖的眼眸,盛着温柔潋滟的光,眼尾弯成桃花的形状。在笑着回答他,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只有越来越大的风雨冲破不复存在的符咒结界,骤雨转瞬隔绝开一切,不止是近在咫尺的那个人和他,还有梦境和过去的边界。
……
顾矜霄睁开眼,面容沉静无波,许久,一只手缓缓抬起,遮住眼睛。
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到微微不稳的声音,像是笑着,却孤寂:“那个人,是不是你?”
那张脸,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包括最后那个听不清,依稀却是两个字的名字,都很像一个人。
如果三百年前,那个被封印的异人,就是钟磬,一切就可以连起来了。
放走了祭品的人,自己便要背负起祭品的恶业,化身为新的祭品。等价交换,公平合理。
所以,他必须找到那把鬼剑,找到三百年前那个被封印的鬼魅,把欠他的还回去。
如果不是,也没关系。他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找。
这个世界没有,就换另一个世界。既然结缘,既有欠下的因果业债,就一定会再次相见。
……
于此同时,鹤酒卿也从梦里醒来。
他的脸色苍白,眼睛没有蒙白纱,黑暗里,却也像是畏光一样紧紧闭着。
冷汗从额头鬓角流下,他轻轻的急促的呼吸,就像从一场过去的噩梦里逃离。
略微蹙着的眉宇,让那张黑夜里稍显清冷的面容,显得禁欲而超脱,然而即便如此,仍旧如世外仙人,不染尘埃。
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捂着右眼,那里一阵灼烧,熊熊烈火,仿佛连灵魂都一起点燃。
比前两次都要严重。
鹤酒卿睁开眼睛,神情清冷平静,从容淡泊,没有丝毫意外波澜。
无论是那双银灰色的左眼,还是灼烧如业火岩浆的右眼。
“不论他做了什么,都没有用。我不会输,无论多少次,结果都一样。”清冷从容的声音,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