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铁面无私的府尹大人问道:“为何你当日不说,却反告微生浩然杀师?”
“因为奴家害怕淼千水声名在外,世人因此包庇于他。若是告不倒他,传出去奴家自己的清誉反倒受损,必会造人耻笑。又羞又恨,便迁怒于微生浩然。奴家想,若是自己揭发他杀人,他或许能为了保命,站出来说明当日实情,他是为了保护奴家清白,一时失手杀人。”
周围围观的人一片哗然,倒吸一阵凉气。
……毒妇人心……狠毒至极……恩将仇报……
一阵阵窃窃私语传递开。
少女长长跪拜,冷笑道:“可惜,奴家看错了人,他愚忠愚孝,宁肯死也不愿说出,淼千水是个伪君子的事实。奴家无话可说,事已至此,只想揭露事实,就算拼着身死名裂,奴家也不想世人被蒙蔽。”
……胡说八道,这种反口跟翻书一样的女人,她说得话怎么能信?
……是啊,说不定是她故意引诱淼先生,先生这样的鸿儒大家,要什么绝色美人没有,怎么会看上她这样的?
……呸,听说是慈幼坊出来的下等人,抛头露面给人医治,说不定早就不清白了。
……就是,破鞋,先生收她那也是看得起她,竟然不知道感恩。那可是给太子当过老师的啊。
……不是说,给太子当老师的是牢里那个微生什么的假扮去的吗?
……怎么可能,肯定是胡说。
这窃窃私语的声音,如牛虻苍蝇,越来越大,府尹的惊堂木一拍再拍,也挡不住这哗然恶意。
披麻戴孝的少女,仿佛白日厉鬼,猛地转身斜睨外面,凄绝狠厉地看着他们:“我不信,他祸害过的人就我一个孤女。我不信,这天下人都是你们这样的瞎子傻子。我不信,天道就真的不公。让恶人流芳百世,让好人惨死。”
然而,被她目光所凝视的人只摆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眼神闪躲不看,该骂的言语还是在骂。
“犯人微生浩然带到。”
微生浩然神情淡淡,略显倦怠,他平静地听着府尹的陈述,就像第一次听到一样。
“其实,那日天黑她没有看清楚。药是我下的,所以只有我没喝。老师那一夜是来找我,我怕他发现我的意图,这才仓促之下杀了老师。不过,我还没来及做什么,一根指头都没有碰过她,我虽十恶不赦,这指控我就不接了。”
素心的眼泪留下来,狠狠地看着他:“好好好,到这地步你还要包庇他。既然老天无眼,就请大人一并治我与他同罪。死后,我就去阎王那里告,若是阎王也像你们一样,我就去天上告。”
……这等泼妇,该杀。
……就是,说不定就是她挑拨设计得师生反目,她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自古红颜多祸水,我看她就是活着,以后也完了。
府尹头疼不已:“来人,民女素心,口供反复,言语不实,涉嫌污告之罪,一并收押监牢。等待日后查证。”
素心忽然大笑不已:“既然我言语不实,怎的我说微生浩然杀人你们就信了,我说淼千水人面兽心,你们就不信?这真是太好笑了。你们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你们就看着吧,你们的孩子拜的什么老师,你们的女儿又是遇的什么畜生……”
……真是恶毒的女人。
……打死她。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记诅咒人。
……连自己的贞洁都能拿出来污蔑死人的人,你指望她的心有多白。
……以后别让我看见她被放出来。
……那种罪名放出来,以后怕是会去那种地方……
微生浩然猛地看向他们,冷冷地说:“我这种十恶不赦之人死了,也是恶鬼呢。恶鬼最喜欢的下酒菜,就是你们这些口舌心肝,比恶鬼都黑的人。”
一片沉默,随着他的眼神逡巡而过,那些人都悻悻然作鸟兽散。
人群之后,沐君侯怔然灰败的眼神和微生浩然的对上。这一次,两个人都没有任何表情,各自移转走开,背向而行。
人群中,还有一个带着兜帽的女人,她的手指紧紧攥着帽檐,只偶尔能瞥见灰色斗篷下那张冰冷精致的红唇。
斗篷人也走进这凄寒风雨中,走进一家茶楼。
“可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