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 死战襄阳5

飒——

飒飒——

嗖——!!!

正逢秋季,落叶繁多, 枯枝林间, 有黑影一道, 于中逃窜奔走。

体内功力游走,脚下步伐不停,徐哲心跳极快,一口气悬而未落,便是奔出了万米之遥。

一刻钟……两刻钟………

直到前方树木依稀,日光越亮,竟是直直奔出了这片枯木树林,徐哲的脚步才稍稍慢下。

一路奔逃,他不仅脚下极快,更是时刻关注身后动静,唯恐杨康追而不停。

几刻钟前, 徐哲动作不慢,当杨康跃至树梢,他已奔出百米开外。

好在,杨康未有追逐之意, 也并未识出他之身份,不过奔逃少许, 徐哲就意识到身后未有人缀而追之,然而他心下并不安定,仍是足足奔出林间,才感到心下稍松。

心下稍松是松, 徐哲却亦不敢慢下脚步,出了林间,四处唯有道路数条,再无遮挡或指示之物。

徐哲抬眸,观之四周,寻好方位,便继续启开脚步,往那长江太湖之地动身而走,一刻不停。

这一跑,便是内力不绝,轻功不断,以腿代马,足足狂奔了两个时辰。

若不是徐哲内力雄厚,自发于体内环之周天,这般脚力功夫,放眼天下,怕是没有几人,是可以做得到的。

直至两个时辰之后,再望远处城乡依稀,人烟可闻,徐哲终是脚步一缓,眼底松动。

他并未进城,而是眺望四处,寻了一处偏僻角落,后有枯枝数颗,前有巨石蔽挡,恰是再度改头换貌之绝佳地方。

徐哲匿好身形,沉思少许。

马匹死了,包裹没了,衣服鞋子少了便是少了,但是……

“呼…”想到某点,徐哲不禁以手扶石,口中长舒一口。

他的额角缀出冷汗,只因——

好在他谨慎惯了,衣裳服饰这般身外之外,放在包裹中,便是放了,至于那独创的人.皮面具之器物………

犹记得行旅之初,他还是一律放进包裹里的。

而由寄托于行李中,改为携带于裤袋中,也就是近十来天的事情。

这足足超出了大宋数百年的人.皮面具之术,若是在他走后,杨康并未授于他人,放眼天下,唯二会用的,便也只有“婉儿”与杨康罢了。

徐哲摸摸腰间布囊,一声轻叹:“还好并未放在一起……”

否则,若杨康看一眼死马,踢一脚包袱,将其中瓶瓶罐罐掏出一看——

那可当真是……

…无法预料后事如何了。

想罢,徐哲从腰间拿出一小瓶,他磕开瓶盖,倒出其中药膏,色泽浅绿,再以内力加热,在掌心之中微微化开,继而双手贴脸,以掌画圈,揉开了目前裹在面上的人.皮面具。

稍后,他收起小瓶,又拿出物件数个,无需铜镜,无需水源,他早已对这些易容伎俩轻门熟路,当即便又在自己的脸上摸摸捏造了起来。

不出片刻,徐哲就又为自己换了张脸,然而,这还不够。

徐哲低眼敛眸,瞧了眼自己的玄衣一身……

…唉,没有可替换的衣裳了。

那要如何?

徐哲很是干脆,替换的没有,起码看起来不是一件便好了。

小哲二话不说,伸手撕衣——

衣摆撕没了,发带扯开了,面上本就因轻功数里而染尘落埃,这还不够,徐哲身体半蹲,手掌触地。

随即,他指尖一扣,便挖出了小块泥土。

也不知这片泥土是被多少人踩过了,将指尖凑近一闻,味道实是恶心,叫人反胃不已。

徐哲皱眉抿唇,却是沉默片刻,便再度以内力化泥,继而在面上胡乱一抹。

徐哲不怕这身装扮惹人注意,只要叫人完全不会将其联系在一起,便是最好。

至于那些撕下的黑色绸缎……

玄衣布料在手,徐哲掌心一震,便是内力加于外物,将绸缎片片震了个粉碎。

徐哲再而松掌,便是粉末无数,黑色零星,随风而逝,再也瞧不到半丝踪迹。

秋日的风,总是不小的。

徐哲这才幽幽叹了一口,抹了把脸,收好腰囊中的易容物件,准备进了城乡,再添衣裳。

少倾,徐哲入城。

路上,许是因为他的装扮太过可怖,活像……活像是被什么山贼土匪洗劫一空,不少人绕道而走,闪在一旁,对他指指点点。

徐哲浑然不觉,自知这幅模样不好问路,便索性边走边瞧,左右寻着裁缝店家。

一边走着,徐哲一边想着,在脑中反复过着,是否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且不论店小二口中所言………在他走后,射雕剧情之时,杨康竟然做出了那般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单说几个时辰之前,杨康竟那般敏锐,察觉到他之所在,这就在徐哲的心中,将那警钟生生的又撞了一次。

“大概……没什么遗漏的地方了吧……”徐哲轻声低喃,思虑再三,却又觉得,再怎么思虑也并不足够。

徐哲将他方才换脸碎衣的细节都给考虑进去了,却总是觉得心里发慌……

正在此时,徐哲眼睛一动,却又在斜前方瞧见一人。

…这可真是,徐哲心下不由一阵错愕,先前来之一月,愣是半个熟人都见不到,现下却好,竟是短短两、三个时辰,就又见到了一位老熟人。

欧阳锋、欧阳克、杨康、再加上这一位——

前方的旮旯角落,几名衣裳打了补丁的小乞儿聚在一块,小声的嘀咕着什么。

在这几位小乞儿的身旁,则有一位生了一张长方脸的老乞丐,他颚下微须,衣服上的补丁甚大,数量亦是多于其余的几位小乞儿,这位老乞丐的手中,还拿着一个开了口的大葫芦。

那方角落的墙壁恰是残破,断壁残破,那几位小乞儿站着说话,这位老乞儿便坐在那两尺高的墙头,举着葫芦,一口一口的灌着酒。

徐哲有一瞬间的松怔。

…七公。

——白发更多了的七公。

——眼神仍是硬朗,面上却更为苍老的七公。

——腰间………已经没了那根莹润翠绿的长竹杖的洪七公。

徐哲的脚步一顿,便向着那方路人避开的角落偏去。

那几位小乞儿正在讨论着什么。

“蒙古那边有动静了……”

“我这边的消息,是蒙古那边在寻武功高手去那边……”

“诶,大金边境近些时日……”

徐哲像是受了伤,步伐略有虚浮。

步伐这般虚浮的人,在这个距离下,理应是听不到这些小乞儿在说什么的。

然而,徐哲只是装的。

是以,那几位小乞儿继续说着,徐哲便也不动声色的继续听着。

“诶,蒙古军那边啊……”

“不止,不止,杨大将军那边也是……”

“兵书,那个兵书啊…!”

当徐哲再走近了几步,那几位小乞儿便齐齐的停了下来,回过头,警惕的盯着他。

徐哲的这张脸平平无奇,除了嘴唇厚一些,万万没有什么独特吸引人的地方,更别说这张脸上还抹了黑泥,尘埃遍布,而且衣裳残破。

他面色疲然,唇上满是干涸枯裂的痕迹。

“敢问……”徐哲张开口,声音沙哑的像是足足十日不曾饮水,哑如破锣,“在下初来此城,这番模样,不好向旁人问路………唯恐吓到他们,不知几位小哥可否告知,城内何处有裁缝店家,在下想先换身衣服……感激不尽。”

言毕,徐哲掏掏布袋,拿出碎银几粒。

全程,徐哲的目光,不曾和一旁喝酒的洪七公对上。

几位小乞儿见来人只是问路,加之言辞友善,附以碎银几粒,金额恰好,不少不多,便也放心接过,打量徐哲两眼,笑嘻嘻道:“诶,这位少侠可是糟了土匪?少侠钱财如何,是想找家好的,还是次一点的?”

面容平凡的男子勉强笑道:“次一点的便好……”

小乞丐抛了两下碎银,又热心道:“少侠,药铺店家还需要不?”

面容平凡的男子摇头道:“多谢,不用了,待我洗漱换了身干净衣裳,城里旁人不怕了,我便去问他们就好了。”

这位少侠还是一位君子!小乞儿不再多言,利索准确的为徐哲说了几家裁缝店家。

徐哲道谢,这才看向了全程仰头喝酒的洪七公,亦是微微颔首,不曾多言,继而脚下虚浮,摇晃离去。

身后,待黑衣残破的男子不见了踪影,几位小乞儿又喋喋不休,交流了起来。

待过了好大一会,告一段落,几位小乞儿又大着胆子,戳了几下坐在断壁上的老乞儿,笑嘿嘿道:“唉!帮主!我们能交流的就这些啦!你看有啥子消息是有用的吗?”

发色全白的老乞儿又灌酒两口,人未醉,看起来,却像是醉了一样。

老乞儿的酒嗝打了数个,喝的面色发红,慢吞吞道:“哦,说、说完了?”

见状,自知帮主性子豪爽,与他们打成一片,看着他们这些小辈,可不就跟看儿子孙子似的,于是小乞儿也没大没小的打趣道:“是呀,帮主,都说完了,我们说了这么多,你听到了没有啊?不会是喝醉了吧?”

洪七公抹了把嘴角,哈哈笑道:“听到了!听到了!你们帮主哪里那么容易醉啊!这年纪越大啊,越能喝酒,昔日喝酒便品,品之而醉,这些年,却是感觉,喝什么酒啊,都是一个味道了。”

说着,洪七公砸吧了两下嘴。

小乞儿又问:“帮主,听完了这些,你可是又要去找郭大侠他们了?”

“是了,是该去找靖儿他们了………非也非也,是靖儿他们也快来了……”洪七公晃了两下大葫芦,塞起瓶塞,面上的醉意少了两分,眼底又有锐色略过,咂咂嘴,摇头晃着脑,“这两年啊,得亏了杨康那小子,蒙古铁骑在边境上的攻势,倒是稍缓了一些,更别说现在正逢秋末,天气愈冷,若要开战,皆是三方不利,尤以北方大蒙不利……”

洪七公摸摸下巴,跳下断壁,单脚撑地,另一只草鞋脚底摩擦着小腿脚腕,皱纹从生的脸上,眉头紧锁:“倒是这大蒙啊,近两年也不知从哪儿搞了消息,总是在我们中原武林为非作歹了起来,还想着招人去蒙古……”

洪七公喃喃半响,“啧”了一声,喉头吐字沙哑,若不带内力,早已没了昔日的豪爽硬朗。

毕竟,今年,他也是都快八十杖朝了哟!

洪七公锤了两下胸膛,对三个小乞儿招了招手。

三个小乞儿应声向前。

洪七公伸出两只大手,硬邦邦的,在三位小乞儿脏兮兮的发上揉了三把。

揉完,他低声笑道,笑的快没了眼,笑的脸上的皱纹如同活了。

“唉,怎么还叫我帮主呢,硬要叫的话,也应是叫一声洪老帮主、或者前帮主啊!”

几位小乞儿对视一眼,笑眯眯道:“黄帮主又不介意,而且,我们心里晓得,只有在私下里才这么叫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