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倦一愣,问:“为什么你会觉得蹊跷?”
他还没有说自己觉得不对劲儿的原因,她就已经觉得蹊跷了?
阿蛮:“正常人死了,魂魄是不会留在凡间的。除非有一些执念特别深的人,他们会躲避勾魂,因为他们心愿未了,所以他们不肯走。而这种人,一般执念消失,都会离开。可是按照你说的,凶手已经进入司法程序,那么按理说她就算有执念,她就该走了。可是她没有。当然,我这个分析是基于她真的没走。如果是那个男孩子自己的心魔,那么就另说了。”
“不是心魔!”梁倦立刻开口,他摇头,眉心皱成了川字:“绝对不是心魔。”
他激动的样子引得景一白抬头看了他一眼,他随手拿过将放在一旁的稿纸扯过来,竟然慢慢的开始折千纸鹤,一只,又一只……
梁倦并没有留意景一白的动作,倒是阿蛮转头看了景一白一眼。
梁倦认真:“我第一次觉得有蹊跷,是因为那个男孩子撞鬼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滚开,不要找我。当然,我能理解他的害怕,但是他住院的时候那么虚弱,那么痛苦,都尚且能回忆起当时所有小细节,并且一字不漏的陈述给我们。也正是因为他回忆起离家出走的每一件事儿,我们才能那么快抓到凶手。可是现在,他的语气却相当的厌恶。那是他一起私奔,十分深爱的女友。他前后的反差,让我怀疑。或许,你们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我当警察这么多年,看多了太多人性的丑陋……所以,我当时心里就有些起疑。”
停顿一下,梁倦继续:“那天我遇到了你,心中又对闹鬼这件事儿产生了怀疑,于是第二天我再次去了他家,他们家满屋子都贴满了符咒。他的父母恨透了那个女孩,觉得自己儿子明明帮她找到了凶手,她还苦苦纠缠,十分不是东西。言谈间相当刻薄。当时他还替女孩子辩驳了几句。可是就在他辩驳的时候,我有留意,周遭的黄符纸都在微动。房间里连窗户都没开,根本不可能有风,那一瞬间,我甚至觉得是那个女孩的愤怒。后来,我出了门,不知道为什么,下楼的时候我就觉得身边有人,于是我说,如果你的死真的另有内情,你死的真相还没有查清,你就给我一点暗示,哪怕一点点也好。我找人来帮你。”
阿蛮安静的听他叙述,梁倦眼睛红了几分,他说:“那个时候,我什么感觉也没有,我想,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可是就在我走出电梯的时候,就看到物业人员错愕的跑了过来。据他们说,这台电梯半个小时前出了故障,停运了!所以我从电梯里走出来,他们才那么错愕震惊。当时他们又立刻检查了电梯,电梯还是不能用!就那么一个瞬间,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冰凉。我也跟着他们一起去监控室看了当时的情况。监控的画面相当的晃动模糊,可是可以确定,我进入的时候,电梯真的正常运转了。后来物业分析电梯故障是间歇性的。他们都觉得是我好运,才没有出事儿。可是我自己心里清楚,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所以出来后,我就给你打了电话。”
梁倦:“我确定,我真的确定,她的死一定有问题,而电梯的事情就是她给我的暗示,她听到了我的话,所以帮了我,也暗示了我。她希望我找到真相,希望我能为她的死找到真凶。”
阿蛮轻声:“那你带我去他家看看吧。”
没有亲眼看一看,阿蛮并不能全然相信什么。
毕竟,她们天师学院讲课的伊始就曾说过,见鬼其实是很不容易的,大多数寻常人的见鬼,都是一种自我暗示。当然,不是说他们说谎。他们都以为,自己经历的是真的,可是却没想到,那不是真的,只是自己想多了。
正因为想多了,自我暗示多了,他们才会误以为自己见到了什么,实际并没有。
梁倦是一个警察,他其实很讲究证据,所以阿蛮这么说,他也赶紧点头:“对,你该自己看一看的。”
“哦对了。”阿蛮突然问:“前几天发现的尸体,找到亲人了么?”
虽然张雪说,警察是很容易找到的。但是阿蛮还是担心,所以问了起来。
梁倦:“找到了。说起来,这家人也够惨得了,只剩下一个老太太了。那孩子的母亲在他小时候就把他抛弃了,他跟着父亲和祖母一起生活。结果他七年前失了踪,后来他父亲又失了踪,就剩老太太一个。前段日子大明星徐曦阳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吧?”
阿蛮:“……………………”
她眨眨眼,点头。
“他父亲就是徐曦阳案件的一个受害人。前几天已经找到尸骨了。我看了内部档案,据他们家的老太太回忆,当年他失踪,不知道怎么的,他父亲就怀疑事情与邻村车家屯的二流子徐大山有关,于是自己带着狗去车家屯调查,后来连人带狗都失踪了。这个徐大山,就是大明星徐曦阳。”
这是警方通报过的案情,因此梁倦并没有隐瞒。
当然,就算他隐瞒,阿蛮其实也知道的。
“儿子和孙子都被人害了,虽然尸体找到了,可是老人家一下子就倒了,现在还住在医院。”
阿蛮轻声:“哦!”
“说起来……这几天,不光我们辖区,还有别的区,都出了怪事儿。”梁倦揉着太阳穴,说:“临海发生了五起案件。有几家人都声称梦到了家里失踪多年的亲人,于是跑到野外挖坑。结果,真的找到了尸体。”
阿蛮立刻:“五起?”
除了她自己找到的这个,应该还有六起吧?
“对,五起。”梁倦观察到阿蛮的神色不太对,问:“哪里有问题吗?还是,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仔细想一想,其实她作为目击证人挖到的那一起,就很怪了。
毕竟,谁家埋宠物尸体要挖的那么深?
这么一想,立刻问:“大师,您是不是知道怎么回事儿?如果可以,还希望您能指点一下。”
阿蛮迟疑了一下,又看梁倦,好半响,说:“有人杀了七个人做了一个聚财阵,埋在了七个不同的方位。”
“卧槽!”梁倦没忍住,说了一句脏话。
阿蛮掐指算了算,说:“你最好去东边在找一找,应该还有一个姑娘没有找到。她大概是……”
阿蛮将那个女鬼的生辰八字,家住方向悉数说了出来,“找她一下,解脱她,让她好好入土为安吧。”
只是一说完,就看梁倦呆了,不仅呆了,眼睛都红的不像话。
阿蛮想,如果不是他们在,他也许会哭出来?
阿蛮:“怎么?”
这个时候,景一白已经折了七只千纸鹤,他放在茶几上,千纸鹤栩栩如生。
“他认识吧。”
景一白淡淡开口,眼看阿蛮侧头看自己,景一白微笑:“很简单的道理。”
好半响,梁倦嗓子干涩的开口:“她是我表姐。”
梁倦整个人都透着难受,他攥紧了拳头,许久才缓和过来,“她在哪里?”
阿蛮想了想,抽过稿纸,找了一支笔,画出大概的一个方位,说:“你在城东找这样的一个位置,应该就能找到她的尸体。”
梁倦到底没控制住,流了泪:“她、她不在了……”
他呢喃:“我们一直都想,表姐一定还活着。也许,也许她是出了什么意外失忆找不到家了;也许、也许是被拐了。总之,她还活着,她在等着我们找到她。可是、可是她真的不在了……”
梁倦捂住了脸:“她失踪那年我高三,因为她的失踪,我临时改了志愿念警校;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找她,但凡听到哪里有被解救的女人,我都会马不停蹄的赶过去,只盼着能够在人群里找到她。即便是她被拐了,也不是、不是坏消息……原来,她真的不在了。”、
阿蛮最不会安慰人,她有些无措的看着梁倦一个大男人哭,她求助的看向了景一白。
景一白握住了她的小手儿,对梁倦说:“既然难受,就找到凶手。”
梁倦瞬间抬头,景一白:“找到做这件事儿的人,找到凶手,让自己的亲人可以不要死的不明不白,不管是作为表弟,还是作为警察,这才是你该做的。”
梁倦眼神慢慢坚定起来,他点头:“对,对的,这是我该做的!我该找到凶手,这样才能让她瞑目。”
他赶紧问阿蛮:“大师,那您知道有关凶手的情况……”
还没说完,就被阿蛮打断,阿蛮摇头:“我擅长的是对付鬼怪妖,不擅长对付人。而鬼怪妖根本不需要聚财阵啊,只有人才需要呢!”
究其根本,不是妖干的。
所以,她无能为力。
“当然,如果帮他布阵的人能来找我,也许我能找到他们的老巢。喏,就是那天的怪风,应该就是奔着这个来的。不过我还没反击,他就嗖嗖又窜了。真是没出息!”
梁倦:“…………”
“如果全然都指望别人,你们做警察又有什么意义呢?”景一白突然开口,接着又说:“而且,我想,亲自找到凶手,对你来说也更好。”
梁倦沉默一下,认真点头:“你说得对。”
景一白扫了一眼桌上的千纸鹤,说:“祝你好运。”
梁倦真诚:“谢谢你们。”
阿蛮笑了,说:“我只是尽一点自己微薄的力量,不算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