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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晁衡心中发慌,伏地叩首,道:

“殿下慎言,当心隔墙有耳。”

“呵!”太子冷笑一声,“我害怕甚么隔墙有耳,他们已经将暗箭对准了我。两月前游猎时,长姊堕马,是因为要救我躲过暗箭;半年前大明宫游假山园,五弟(鄂王)被大石砸中头部,昏迷大半月才苏醒,差一点毙命,亦是为了要推我躲避。现如今的圣杯之事,八成还是冲我来的。你说,我还需要担心隔墙有耳吗?我还能再退步吗?你说得对,我若步步退却,追随我的人,又当如何自处?怕是,连命都要搭进去。”一边说着,他已然攥紧了手中的折扇。

“殿下,要忍啊!武氏与寿王正当宠,圣心难测,您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否则一旦留下把柄,惹恼圣人,将得不偿失。”晁衡苦劝道。

“那你说,该如何是好?我忍得还不够?此时不反击,更待何时?”太子生了怒气,冷眸垂看晁衡。

晁衡额头上已然淌下冷汗,他知道自己早已是太子战车之上的人,脱身不得了。身处唐国近二十年,他已然深深融入了这个国度,再不能置身事外。这一步棋,他亦不能走错,否则,将万劫不复。不知此生是否还有命回故乡再看看,尝一尝幼时最爱的腌梅米团子,听一听平城京的乡音歌谣。

想起故乡,他的眉头一皱,想起了一个许多年前的故人。那位故人与他一道乘船来唐国,但是他们已经分别十数年未见了。但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他忙道:

“殿下莫急,我东瀛有贴身护卫的秘术,或许可保太子平安。”

“哦?”

“拔刀术,是贴身护卫的无上秘术,此道高手反应无人能及,出刀快如闪电,可防任何偷袭。”晁衡解释道。

“好!晁先生可是知道此道高手?”

“下官确实识得一位拔刀术的高手,当年与下官一道来到唐国,但……我们已然十数年未见了,在下只是大半年前收到过她寄来的一封信,尚不确定能不能寻到她。”

“无妨,你且尽力去寻,我自会让人助你。”

“喏。”晁衡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今夜暂时过关了。太子虽表面忠厚仁德,可若发起狠来,一样是冷酷无情。他今夜已然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

从东宫出来,回府的路上,晁衡坐在车中发愁,他该到哪儿去寻她,那位一别十数年的藤原家的阿妹。她在洛阳吗?上一封信上,她说在长安过得很好,是不是该去长安寻她?

可他没想到的是,当他的车驾回到自家府门口时,远远地看到有一位黑布蒙眼的男子,提着一把武士大刀立在他的府门口。

走近一看,原来男子不是男子,而是女子,而且,样貌依旧是十数年前的模样,虽然长高长大了,可五官依旧,熟悉得令人恍惚。

他吃了一惊,走到那人近前,几乎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实在无法相信,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巧合之事。他要寻得人,今夜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千……千鹤?”晁衡下意识用上母语,轻声唤道。

然后他看到对方绽放出漂亮的笑容,同样用母语回应了一声:

“阿倍大哥,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临时有事要出门,没有办法更新了,这周的更新要少一章,下一次更新在下周二,不好意思啦。

最近几章都是过渡章节,同时也是解密章节,将前文留下的伏笔串起来,解答一些问题。若是忘记了前面的情节,也没关系,这章我借着伯昭的口,为大家简单梳理了一下,相信思路能更清晰一些。

另,高句(gou一声)丽(二声)原本是占据我国东北部地区与朝鲜半岛的一个国家,此时已然被灭国,代替高句丽的是新罗。还有一小部分高句丽残民组成了渤海国,大部分融入唐,还有的都是在安东都护府的统治下。百济、高句丽、新罗其实是同时存在的三国,称作朝鲜三国。新罗存活到最后统一朝鲜,但新罗后来也分裂了,成了所谓“后三国”,后三国最后又被高丽统一。因此高句丽与高丽并不是同一个概念。高丽建国大约相当于我们的宋朝时期,一直延续到我们明朝洪武二十五年灭国,被李氏王朝取代。

我突然脑洞大开,想起千鹤淡笑着说:“阿部さん、久しぶり。”这场面,简直苏爆了!【病的不轻】

从去年十一月份至如今, 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 犹如无数线绳缠绕在一起, 结成无数的结。而沈绥一直在做着解结梳理的工作,只是她在这一头解结, 那一头却又有新的事件发生, 打成了新的结, 比如, 近来发生的圣杯失窃之事,究竟与三锦囊事件牵扯出的宫廷储位斗争有何关联?关于这一点, 沈绥还处在非常初步的猜测阶段。

她斜倚在凭几之上,右手有意无意地叩击着凭几, 短暂地思索整理后, 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目前并未有明确的指向或者证据表明圣杯失窃与储位之争有关。但是,这其中必然有某种关联,原因在于——景教。从慈恩怪猿案, 到如今的圣杯失窃案,每一桩案子都少不了景教的身影。

首先, 慈恩案中, 那封沾有金醉坊的告密信,现在可以肯定是潜伏在千羽门之中的晏大娘子送给方丈的,也正是因为那封告密信,直接导致了悲剧。晏大娘子有景教背景,她的人在平康坊中组织了秘密结社,私下传教。而善因的身份直接关联到当年我们父亲的死。

之后, 在江陵朱元茂失踪案中,凶手周大一家,同样是被晏大娘子蛊惑,信奉景教,在晏大娘子的煽风点火下,绑架朱元茂入长江边的洞窟之中,倒悬至十字架上,放血折磨致死。还有周家村,十七年前也因为参与制作船棺,而被全村灭口,以至于后来出现了张瑞锦、张瑞秀姊妹俩的悲剧。悬崖上杀害周大一家、还差点害死莲婢的黑袍人,统统与景教脱不开干系。这些,还都与我们母亲当年的死有关。

还有在江陵时,我与莲婢曾近距离与景教徒接触过,以致牵扯出皇甫德仪、武惠妃的后宫之争,以及太子与寿王的储位之争。这当中又有大批的人牵扯进来,卯卯、李白、张说、李仲远、宋璟、武甄代表的武氏、皇甫德仪代表的皇甫氏,乃至最无辜的莲婢也被牵扯进来。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景教徒曾试图灭口张瑞锦,在押送囚车的途中伏击我们,那位黑甲骑士,我至今难忘。这当中还很复杂,牵扯到其他很多的邦国异族,比如东瀛、拂菻、吐蕃、南诏、西域邦国,或许还有其他的异族人卷入其中,现在暂时不得而知。

现在的圣杯失窃案,同样是因为拂菻的景教传教士献宝,结果失窃,还赔进去了一个什队,那个什队的死亡诡异至极,我竟然毫无头绪。这么多事件的背后,必然有一个与景教相关的组织在串联,是这个组织至始至终在兴风作浪,妄图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想要揭开这个景教组织的面纱,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找到晏大娘子,从她口中逼问方可。”

沈缙沉吟,经过阿姊一番梳理,她的头绪也清晰了许多。而一旁的呼延卓马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忙道:

“对了!关于晏大娘子,之前有回报她出现在河朔一带,之后就再没消息传来,我们怀疑她现在就潜伏在河朔之地。我方才听门主道,这个景教组织仿佛在挑拨外族异邦对大唐不利,东瀛、拂菻、吐蕃都卷了进来,我就在想,会不会晏大娘子这一次瞄准了流窜在河朔一带的高句丽残部?”

沈绥眼前一亮,呼延卓马一句话,新的思路被开拓了出来:

“你说得很有道理!且让我想想。”

厅中再次安静下来,沈绥半眯着眼思考,所有人都略显紧张地看着她。

片刻后,沈绥忽的自言自语般呢喃道:“莫非目标是含嘉仓?”

她皱着眉从坐席中站起身来,下到厅中央,负手来回踱步,口中喃喃自语,神情愈发凝重起来。

“伯昭?”张若菡轻声唤她。

“含嘉仓,是含嘉仓!我得立刻传书给卯卯!”沈绥一边说着,一边匆匆跑出了偏厅,连靴子都忘了穿。

“怎么回事?”呼延卓马一头雾水。

张若菡咬唇,低头思索了片刻,大概明白了沈绥在想什么,于是解释道:

“伯昭大概是想到了晏大娘子这次的目标是含嘉仓。近些日子,吐蕃战事稍平,圣人意在剿平流窜在河朔一带、不断生事的高句丽残部。大军开往河朔路途遥远,沿途军粮供给不足,需要从含嘉仓调度。因而这次战事,含嘉仓是关键。如果烧毁含嘉仓,不仅可以阻止唐军征讨河朔,还可以重创大唐储粮,使大唐自顾不暇。且,他们知道现在皇帝在洛阳皇城,含嘉仓就紧挨着皇城东面,若是大火烧起来,势必要波及皇城宫廷,届时说不定还能将皇帝一网打尽,即便害不了皇帝,死些公亲贵族也是好的。”

【所以,圣杯失窃,实际上只是一个幌子,目的是探明戍守在皇城四周,以及在洛阳城、含嘉仓附近驻扎的禁军部署。】沈缙也已经想明白了,【这么说,那帮子献圣杯的拂菻传教士,必然是不怀好意之徒了,说不定就是晏大娘子的党羽!】

沈缙忙自己推着轮椅从案席后绕了出来,招呼呼延卓马:

【呼延大哥,立即去布控鸿胪寺!】

“喏!”呼延卓马立刻起身,匆匆离去。

张若菡面色有些发白,站起身来,心神不宁地往外走,沈缙忙拉住她道:

【莲婢姐姐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