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尹子绩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只能垂头丧气地道歉。那模样活像一只犯了错的小狗。
张若菡却道:
“行了,我不与你计较,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出发罢。”说着,她率先出了车厢,下了车。
尹子绩与李瑾月面面相觑。
望着尹子绩那求助的眼神,李瑾月叹了口气道:
“子绩,莫气馁,今日还有诸多机会可以补救。若菡不是难相处之人,千万别灰心。”
尹子绩只得点点头,心下却万般懊悔。忽的想起了刚学的成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觉得自己大约就是这词的真实写照。
李瑾月先行下了车,尹子绩也背上自己的行囊,在侍从的服侍下跟上了步行前进的队伍。
她独自一人落在最后,身上的包裹挺大的,似乎还很重,她小身板背着前进很是费力。她身旁的侍从多次想要帮她背,她都拒绝了,似乎那包裹中的什物非常珍贵,她自己背着才放心。
前方,李瑾月已经追上了走在最前方的张若菡。
“若菡,等等。”她喊道。
张若菡回身等她。
“你没有生气吧,方才子绩她不是故意的。”
“我没有生气。”张若菡认真道。
“真的?”李瑾月再次确认。
“真的。”张若菡笑。
李瑾月看她笑,也笑了,心底隐隐有些微动。
“郡主,若菡觉得……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张若菡垂下头来,轻声道。
李瑾月:“……”她瞪大了眼,心跳骤然加速,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反应是怎么一回事。
“若菡能为你伴读,是平生之幸。”她道。
“怎…怎么了,这突然间。”李瑾月不好意思了,抬手挠了挠额头。
张若菡不语,只是笑了笑,继续向前走。
李瑾月再次跟上她,道:
“若菡,你才七岁啊,说什么平生。”
“七岁又如何?十七岁,二十七岁……八十七岁,若菡也觉得给公主伴读是一件幸事。”张若菡认真强调道。
“好!”听她这么说,李瑾月极为开怀,不由道,“那我也要说,我今年虽只有八岁,但不论十八岁,二十八岁,一直到八十八岁,我也觉得若菡是我的伴读,是人生之幸事。”
“郡主,那到时候我们俩都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了。”张若菡笑道。
“我们一起当老婆婆,哈哈!”李瑾月想起自己与张若菡白发苍苍,走路都颤巍巍的模样,觉得很有趣。不由模仿老奶奶的模样,哈腰弓背,瘪了嘴,眯着眼,假装拄着拐杖,一步三颤。
“哈哈哈……”张若菡瞧着她模仿老婆婆的模样,觉得甚是好玩,不由发出了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落在后方的尹子绩瞧着她们不知说了些什么,笑得这般开心,不由撅了小嘴,心间泛酸,很是不好受。她抿了唇,紧了紧背上的背囊,依旧踏着步子向前。
作者有话要说: 青云篇本来是很欢乐的,可这莫名的虐感是怎么回事,这章写到最后我居然泪目了。
“三娘……咱们真的要去吗?”无涯满是不情愿地问道。这已经是她不知多少次询问张若菡这个问题了。
“去。”张若菡的回答也就只有这一个字。
“可是……那个尹子绩也去啊……”
“她去便去,又与我何干?”张若菡说完, 便踩着小凳上了马车。
无涯无法, 只得坐在了车辕上, 随着车夫一道往约定的地点而去。
今日休沐,学院放假。为了这一天的龙首原踏青,李瑾月提前好些天就找张若菡谈过。李瑾月似是有些怕张若菡, 与她说话总是小心翼翼的,注意着用商量的口吻。张若菡觉得自己或许在李瑾月心目中的形象有些太凶厉了,虽然她那些凶厉其实都只是装出来吓唬尹子绩的。
说实在的, 张若菡对自己入国子监伴读这件事, 有些后悔。本想着去了国子监便能看到更多的书,有国子监的大师来教导自己。可却没想到, 一切似乎与她想得不大一样。大师还是有的, 可学的知识都是些她早已烂熟于心的知识。她是不介意温故知新,但偏偏还有个不懂事的小屁孩,成日里与自己作对, 这才是最让她恼火的。
不过这般下去可不行, 为了给自己创造一个和谐美好的学习环境, 她决定与尹子绩达成和解,否则再这般下去, 她怕是要将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应付那个小鬼头了。此外,这也是给李瑾月颜面,她们都是她的伴读,总这般闹下去, 她也很头疼。李瑾月对她一直很好,端方大气,温和有礼,张若菡觉得自己可以为了郡主小小牺牲一下,容忍一个小鬼的胡闹。
三驾马车在城北汇合,随即出城,往龙首原而去。
樊川龙首,渭水龙饮,龙首原的上古传说,长安的老百姓人人都知道。以龙首原为界,以北是汉长安,以南是现如今的唐长安,龙首原地势较高,植被繁茂,每到春季,草木葳蕤,百花盛放,风景如画,是长安城百姓踏青的首选。
站在龙首原上向南望,能清晰地看到大明宫的远景轮廓,壮丽非凡。
马车一路行到龙首原下才停下,中途,三驾马车的小主人们都不曾下过车,只是李瑾月与张若菡曾隔着马车窗互相打了个招呼。而向来好动又热情似火的尹子绩,却窝在马车里一点动静也没有,显得有些反常。
李瑾月率先下车,今日出行,她带了四名侍卫,两位嬷嬷,两位婢女,一个车夫,一个粗使仆役,用她的话来说,这已经是精简再精简后的队伍了,若不带这么多人,她母亲临淄王妃就不会允许她出来。即便如此精简,这阵仗依旧将张若菡吓了一跳。
因为张若菡就带了无涯一人,以及家里的车夫老邓。马车还是她母亲的马车,她用了,她母亲今日就不得出门了。
张若菡在无涯的搀扶下下了车,就看到一辆赤红绫缎、琼珠垂帘的马车停在自家马车的旁边。她知道这马车是尹子绩的马车,只是却不见尹子绩下车。
尹子绩的侍女已经入了马车,不多时她探出头来对车夫道:
“刘叔,小主子睡着了。”
“睡着了你喊她呀。”车夫道。
“喊不醒,小主子昨夜一夜未睡,怕是累坏了。”
“可,这总不能让郡主和张家三娘就这么等着吧,你快将小主子唤起来。”车夫道。
“唉,好。”
这时,李瑾月已经从前方走回来了,老远的,就问道:
“你家县主怎么了?”
那车夫忙跳下马车,躬身行礼,应道:“回郡主,我家小主子睡着了,唤不醒。劳郡主稍待,侍女已经去唤了。”
“唉,我来,你让侍女出来。”李瑾月道,说着,自己就跳上了尹家的马车,等侍女出来,她就拨开珠帘钻了进去。
张若菡饶有兴致地站在旁边看,脚步也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几步。
李瑾月钻入车厢,就看到尹子绩窝在软垫茵席里,蜷缩着身子,怀里抱着个不知包着何物的包裹,正睡得香甜。
“子绩,子绩?醒醒,咱们到地方了。”
可尹子绩却依旧昏沉沉地睡着。
李瑾月看她眼底发青,实在不知她昨晚做什么去了,竟会一夜未睡。随即她注意到尹子绩怀中的那个包裹,她抱得那么紧,睡着了都不松手。李瑾月不由好奇,虽知道不大好随意去窥探他人的私人物品,她还是偷偷地解开了那包裹,飞快地瞧了一眼,不由惊奇地咦了一声。
她隐约看到包裹中包着一些木块拼接起来的碎片,像是机关一般。只是那些木块的碎片都五彩斑斓的,十分好看。
这是什么?李瑾月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