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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谁知嫁商贾,令人却愁苦。

自从为夫妻,何曾在乡土?

去年下扬州,相送黄鹤楼。

眼看帆去远,心逐江水流,

只言期一载,谁谓历三秋。

使妾肠欲断,恨君情悠悠。

东家西舍同时发,北去南来不逾月。

未知行李游何方,作个音书能断绝。

适来往南浦,欲问西江船。

正见当垆女,红妆二八年。

一种为人妻,独自多悲凄。

对镜便垂泪,逢人只欲啼。

不如轻薄儿,旦暮长追随。

悔作商人妇,青春长别离。

如今正好同欢乐,君去容华谁得知?”

沈绥知道这是乐府诗,但又与传统的乐府诗风格全然不同,她闻所未闻,这似乎是诗人自创的一种全新的风格。

沈绥忽的脑中一闪,立刻拨马回头,几步远时勒马,向那灰袍书生一揖,道:

“敢问,足下可是太白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信息量非常巨大,我简单提炼几点。

1、回答了上元踏歌时,张若菡试探沈绥用的那首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2、沈绥的父亲正式开始在文中以明确的身份出现。他并非之前大家所猜测的任何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

3、鸿鸣刀→雪刀。

4、机关木马,花费六年调查墨家与公输家,初步解释沈绥为何会擅长制作和修理一些机械方面的东西。

5、周家村本姓姬,姬氏与上古巫术。

6、倒十字、撒旦与景教。

7、太白大哥哥登场,以及他身上的一些秘密。

看这篇文真的不需要多高的智商,因为作者我智商很平庸,很多人比我聪明多了。我们之间的差距只是信息不对等罢了。我之所以特别喜欢拎出一些点来给大家强调,是因为我希望大家在看文的过程中能一直保持头脑清晰,留意一些奇怪的不合情理的地方,那么当你提前在我揭晓答案前猜中一切时,那种成就感是非凡的。

ps:最后说一下,本章出现的乐府诗是李白的乐府新辞——《江夏行》,这是他开元十六年于湖北武汉送孟浩然后,回程路上即兴所作。还有一首比这更出名的诗,就是《送孟浩然之广陵》: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沈绥携着张若菡离开了章华台的桃林,她们还想去看看章台渊, 还有许多没聊完的话要说。

章台渊距离章华台并不远, 她们步行下山,往山麓西南而去。走出桃林不远, 就已经能望到远处的那抹波光了。

沈绥的讲述还在继续, 这十七年来的经历,被她大略地讲了一遍。饶是如此,依旧足足讲了将近两个时辰。说得口干舌燥,饮了半囊的水, 才总算告一段落。彼时,她们已经下了山, 来到了章台渊畔。

望着满目粼粼波光,张若菡显得很沉默,藏在帷帽之下的面容看不清晰,但沈绥能感受到她心情的些许低落。虽然沈绥努力地用平静轻松的语调去叙述,依旧不可避免地让她难过了。

“莲婢, 那些事已经过去了, 现在我就在这里,我很好, 再也不能更好了。”她道。

“事情还没过去不是吗?”张若菡道, “你还有很多事要做,不是吗?”她顿住脚步,望向沈绥。连续两个反问,让沈绥沉默。

张若菡顿了顿, 继续道:“其实你刚回来那会儿,我就猜测你或许是因当年事归来的。虽然我不确定你是谁,但我却明白,你在试图翻开一页旧书。我那时觉得你或许是赤糸的朋友,或者是我尚且不知的赤糸的亲属,总之应当与她关系不凡。从你隐藏了慈恩案很多关键细节的事情,我就能看得出来,这个案子,与当年事有关。”

沈绥笑了,忽的吟诵道:“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慕帆迟。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张若菡也笑了,道:“这是你父亲的诗。”

“莲婢啊,你真的太聪颖了。你知道吗,上元踏歌时,你领唱此诗,我差一点就以为你已经看穿了我的身份。”沈绥感叹道。

“那么,你又为何会回应后半句呢?若是不答,岂不是并不会引我怀疑?”

“因为我想回应你,所以就应了。只是顺了心意罢了。”沈绥笑道,“而且,知道这首诗的人并不止赤糸一人,这天下间,还是有很少的一部分人知道这首诗的。即便我应了,你也并不能确认我的身份。”

“狡猾。”张若菡瞪她,藏在袖中的手暗暗掐了沈绥一下。

沈绥只是笑。

张若菡缓缓停下脚步,拉着沈绥立于湖畔,望着烟波淼淼的章台渊,她轻声感叹:

“只是可惜了长衡先生,那样文采斐然、震古烁今的一代文宗,如今他的文章诗句,却几乎完全失传了。”

“阿爹的死……至今让我费解。”沈绥的声线低沉下来,“他是那样一个温和可亲之人,仿佛从来都没有脾气。自从状元及第,被招赘入公主府后,在长安城中向来人缘极好。我实在弄不清楚,究竟谁会如此残忍地要取他性命,还是以那样极端的方式。而且,最让我费解的是,为何他们要将我阿爹与母亲分开下手,以完全不同的方式结束他们的生命。”

尹域,字长衡,世称“长衡先生”,便是沈绥的父亲。虽称先生,但他其实很年轻,也极其的英俊。他自台城来长安,一举高中状元郎,那年他不过也就是二十三四岁左右。与他同年的九龄先生位居第二,乃是榜眼。那是武皇长安二年时的事了。此后,状元尹域与榜眼张九龄,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长衡先生不仅仅是一代文宗,更是绝世刀客,刀法精湛绝伦。很多人都忘不了他那把赤红色的大横刀,其上的纹路好似火焰中起飞的凤凰,刀名“鸿鸣”,是沈氏世代相传的宝刀。

那把刀,现在披上了一层雪衣,拴在沈绥的腰间。

“倒十字,船棺,与这一次朱元茂的案子,似乎都有着一些关联。”张若菡道。

沈绥点头:

“那装我母亲的船棺,我怀疑其实是前段时日送入府中的寿礼。因为我父亲的寿诞是正月初八。寿诞那晚,有人送了一匹极其精致的木马入府。”

“木马?”张若菡惊奇。

“对,是一匹漆器木马。”沈绥点头,“那木马与真正的汗血宝马等身,很大,马踏祥云,工艺非常精美。但我现在怀疑那木马是机关木马,其实是可以变换形态的,机关启动后,木马拆解重组,变化出来的就是盛装我母亲的船棺。此等工艺手段,也就只有当时最顶级的木匠才能做到。但我确信不是墨家和公输家,这一点,我已经花费足足六年证实了。”

“送木马的人,你查不到了吗?”张若菡问。

沈绥摇头:“若是当时,我或许还能查到。但现在……查不到了,时间太久了,当时我又太小,根本不关心这些。”说这些时,她语气中隐隐透着悔恨。

张若菡沉吟片刻,道:“你怀疑是周家村造出的木马?”

沈绥点头,没有说话。

张若菡深深叹出一口气,只觉胸口间似是沉了一块大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