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竟是长这么大了,个子都比她高出大半个头了。当年刚见到她时,还不过是个刚长到自己腰际的小娃娃。
“收拾东西吧。”沈绥温声道。
“嗳。”
主仆三人卸了马上的行装,入了宅院清扫整理自不提。
用过晚食,酉初,皇城内暮鼓响起,随即各坊市街鼓齐鸣,浩浩汤汤,仿佛天威涤荡于长安城天际。沈绥沐浴更衣,整饬衣装,依旧携了那柄黑布裹着的横刀,约摸酉正出门,往南曲行去。秦府便坐落在道政坊南曲东面,这会儿,秦公应当下衙回府,用过晚食了。
天已尽黑,雪愈发大了,坊道上静悄悄难见人影,她一人走在道上,颇有些孤寂清寒之感。好在不多时,见到一处轩敞宅邸,乌头门上挂着红灯笼,晕着暖光。内可见秦府门匾,便知到了地方。沈绥正了正衣冠,拂去身上雪花,迈步而入,于门阍处道明来意。不多时,便有管家出来,领她入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这章小绿字来帮助大家建立本文的时间观念。
一、故事开始的时间点是开元十六年年末,这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开元盛世时期。开元年间的李隆基还算是个好皇帝,有政治想法,也很勤政。大唐在他手中走入巅峰,却也在他手中一落千丈。在书某个人的看法之中,李隆基并不是一个好皇帝,是不是他当皇帝,其实影响不大,大唐的盛世基础是前面几位超级帝王创造的,在这个时间点上必然是会走向巅峰。然而他没能守住李家江山,估计九泉之下也是无颜去面对列祖列宗了。
二、关于计时单位(计时工具:漏壶、漏刻)
子23:00-01:00 子正:12:00
丑01:00-03:00 丑正:02:00
寅03:00-05:00 寅正:04:00
卯05:00-07:00 卯正:06:00
辰07:00-09:00 辰正:08:00
巳09:00-11:00 巳正:10:00
午11:00-13:00 午正:12:00
未13:00-15:00 未正:14:00
申15:00-17:00 申正:16:00
酉17:00-19:00 酉正:18:00
戌19:00-21:00 戌正:20:00
亥21:00-23:00 亥正:22:00
19:00-21:00为一更,
21:00-23:00为二更,
23:00-01:00为三更,
01:00-03:00为四更,
03:00-05:00为五更。
一个时辰含两个小时,前一个小时以“初”来代指,如:卯初。后一个小时以“正”来代指,如:午正。
其实这些知识,估计经常看文的童鞋们早就很熟悉了,啰嗦一下,照顾不知道的童鞋。
ps:未免混淆,某还是多嘴说一下咱们女主角到底叫啥名字。女主全名叫做沈绥,字伯昭,乳名“赤糸(i)”,散官官职“翊麾校尉”,职事官官职:河南府法曹参军。不论是沈绥、沈伯昭、沈翊麾、赤糸、沈参军,其实都是在称呼她。
申初三刻刚过,道政坊北坊门,街角第一家酒楼“新园春”迎来了新客。这个时辰,正是生意寡淡时,酒博士窝在角落里打瞌睡,掌柜的在柜台后提笔记账。
“打扰店家。”低沉独特的嗓音自门口传来,掌柜抬头看去,便见一位相貌堂堂的俊雅青年正立于门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郎君有何事?”瞧这郎君的模样似乎不是来吃酒的,掌柜不由眯起眼问道。
“某名沈绥,从洛阳来。”来客温言道。
掌柜闻言扬眉,呆了半晌才道:
“郎君稍等,小的去唤人来。”
说罢急匆匆进了后堂。
沈绥也不入内,就站在门口等着。不多时,掌柜就出来了,身后跟着一名婢女模样的姑娘。那姑娘眉眼清秀,圆脸,长得颇为讨喜,襦袄长裙,打扮清素,面貌与掌柜的有几分相似。见到沈绥,她连忙福了一礼,道:
“婢子承喜,见过沈郎。婢子在秦府夫人身边侍奉。”她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唯唯诺诺的掌柜,介绍道,“这是婢子阿父,承蒙郎主与夫人相助,婢子一家才能在长安立足。郎主知道沈郎这几日会来,特让婢子等在阿父处。”
她口中“郎主”,便是指秦府主人秦臻,“夫人”指的是秦臻的妻子卢氏,从三品诰命。
“承喜有礼了。”沈绥微笑点头。
“请沈郎随婢子来,郎主安排的宅院就在这附近。”
承喜话不多,做事果捷迅速。她快步出了新园春的门,沈绥跟上,一直在外等候的颦娘也跟了上来,西域奴在后牵着三匹马,马儿却不走了。西域奴沉腰用力拉马缰,马儿发出呼噜声,摇头晃脑,却不动蹄。
前方沈绥听到了后方的动静,回头喊了一声:
“忽陀!”
她这一声引得前方疾走的承喜止了步子,回身看来。后方的颦娘也住了足,跟着回头看去。
那西域奴忽陀连忙应声道:
“大郎稍等,马儿闻得酒香,走不动道了。”他官话竟说得十分标准,声音沉柔,分外动听。
沈绥听他此言,不由哈哈大笑,扭头对承喜道:
“承喜家的酒是好酒啊,我家的马儿好酒,口舌比某还挑剔。”
承喜望着沈绥笑容愣了愣神,只觉那笑颜如寒冬腊月里百花盛开,灿烂绚丽。回过神来,倏然低头,双颊泛起红晕,羞涩道:
“郎君过赞了,家中自酿了些清酒来卖,唤作新园春,若是郎君喜欢,改日让阿父给您送几坛。”
原来是用酒名直接给酒楼命名。
此刻忽陀终是驯了马儿,牵马赶上。承喜放缓了步子,继续带路,沈绥与她并身而行,闲来搭话:
“莫非承喜家从剑南来?”
“郎君说得没错,婢子家正是从剑南来。”承喜低头,面上还有几分羞涩残留。
“可是泸州人?”
“郎君如何知晓?”承喜惊讶问道。
“新园春酒香似是泸州一带的浓香酒风,某观承喜年龄,来长安当不出十年,你阿父官话中还夹着蜀南一带的口音。若是某没有记错,八年前泸州发过一场大洪水,许是那时迁来的长安。”
“郎君说得一点也没错。”承喜双眼绽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