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藻前安静地笑着，脸上的神色平静温柔，巨大的九尾在身后轻轻浮动，与刚才那个狂暴的大妖怪完全不同。
室内一片沉寂，因为不敢刺激玉藻前，雪路只是看着她没有开口，心底却在隐隐期盼着。
她在期盼着晴明的到来。
在这种危机时刻，雪路唯一想到的就是晴明，这个男人所赋予她的安全感，远超过他身上的神秘带给她的恐惧。
最先打破这副僵局的还是玉藻前，她向前走了几步，离雪路更近了些，那张美丽的脸上隐隐显出华丽的妖纹，有种摄人心魄的美丽。
雪路强忍着后退的冲动，手掌虚握成拳抵在腹部，从隔着衣物的式神录上得到了些许安慰。
“居然能在这种地方再次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啊。”玉藻前一边走一边开口，她身后的九尾随着动作微微晃动着，艳丽又诡谲。
“人类的生命，都太过短暂了。”轻柔的声音从她的口中飘散出来。
妖怪们的寿命比人类要漫长太多，与人类结缘的妖怪，最后的下场无不是在人类死后孤独地守着曾经的记忆，怀念着他们生时的模样。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会为了他们牺牲自己。你知道吗，这些让你牺牲自己而活下来的人类，他们早就已经忘记你了。”玉藻前说。
“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他们会想尽办法从你身上汲取利益，让你为他们提供庇佑。可不管你对他们有多好，不管你为他们做过什么，只有当你还能为他们带来利益，可以供他们驱使的时候，他们才会记得你的存在。”
玉藻前的声音开始还很平静，但随着她与雪路的距离越来越近，却变得愈发激动。到了最后，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一旦你无法再为他们带来什么东西，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你遗忘。君明深雪的名字，已经被他们彻底遗忘了。”
深沉如泥沼的悲伤从四面八方涌来，玉藻的语气影响到了她身上的妖气，被那道声音驱散了部分的妖气再次浓郁起来，她们的距离亦是无法再继续靠近。
玉藻前的脸近在咫尺，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雪路的脸，雪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自己，或者换一种说法，她头一次……从别人眼里见到这样的自己。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面无表情的时候会是这种样子。
无悲无喜，无怒无哀，像是完全脱离了人类的感情，什么也无法让她有所波动。
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玉藻前的话完全没有给她带来任何触动。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她并未从玉藻前的话中回想起任何东西。
这样的发展出乎雪路的意料，如果她真的是玉藻前所认识的“君明深雪”，那为什么令玉藻前如此在意的事情，她却完全没有感觉？
“可我一直都记得你。”玉藻前拥抱着她，低低地在她耳边呢喃。
她们身形相仿，玉藻前的侧脸紧贴着她的脸，雪路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情惊到，思绪彻底断开。她内心挣扎了一下，正想着推开她，却被玉藻前接下来的话制止了动作，半抬起的手顿在空中。
玉藻前轻声在她耳边喃喃着：“为什么要抛弃我呢？为什么……要为了他们而抛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