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路虽明白从藤壶女御身上能得知她想要的答案,但事实却是——若藤壶女御不主动召见她,她连与她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平安京,能成为殿上人的绝大部分是被赐姓的皇室血脉。非皇室出身的人想要上殿,可谓是难上加难。
日光穿透薄薄的云层挥洒在地面上,雪路抱着怀里的狐狸,身边是懒散地斜躺在檐廊上的晴明。狐狸在雪路的怀里打着盹,晴明在檐廊上半阖着眼睛,这一人一狐的神态倒是出奇地相似。
晴明今日没有去应卯,一直睡到巳时三刻才从屋子里出来,而此时的雪路却已经从阴阳寮回来,在檐廊上看了半本书了。
“虽说这样也不是不好,但晴明大人不觉得……自己有些太过随意了吗?”雪路看着他无所顾忌的随性行为,颇有些无奈地感叹道。
晴明听罢,由侧躺着转为平躺,原本支撑着脑袋的手叠在腹部,脸上的神色极为放松。因为不去应卯,自然也没有戴立乌帽,细碎的阳光从廊外钻进来,飘落在晴明散开的头发上,波光粼粼如黑色的河流。
“人生在世,若不能随心所欲地活着,那还有什么意思呢?”晴明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侧脸在余阳下柔和温暖。
这是即便让人完全移不开眼的笑容,那张如女子般秀丽的面孔如沐浴在阳光下的早樱,雪路怔怔地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晴明总能说出让人信服的话语,就像是能读懂人心一样,她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正如同他那天和她解释完名字与自我的定义,雪路便给狐狸起了名字。
“那就叫巴卫吧。”她说。于是小狐狸终于有了名字。
雪路正愣神,却骤然被门外传来牛车的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惊醒,她下意识抬头望着门口,试图猜测来人的身份。
博雅素来喜欢步行过来找晴明,所以很容易就能排除他,可除了博雅,还有谁会来晴明的院子呢?就在她沉思着的时候,来客已经抵达了庭院。
一个武士打扮,腰侧别着太刀,相貌英挺的男人缓步朝他们走来,雪路正想看仔细些来人的模样,却察觉到肩膀上传来无法忽视的力道。
她转头去看,晴明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子,就在她的身后正襟危坐,身上的狩衣亦是一丝不苟,脸上露出了极为罕见的凝重。
“你先去书房。”晴明微微前倾,贴到她耳边轻声细语道,低沉的嗓音如羽毛般划过耳廓,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他们的距离极近,雪路只需要稍微侧头便能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耳廓的酥麻感开始往心脏和身体蔓延,她完全失了观察来客的念头,提起裙摆逃也似的跑走了。
拉上障门将自己关在书房,纸墨的味道缠绕在身边,但雪路的感知中却依旧是晴明身上那股淡淡的沉香之息,就连进来时随手抽出的一本书上,都似乎带着同样的味道。
她心神不宁地翻动着手中的书本,却硬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满脑子只剩下晴明那张好看的侧脸。
白皙光洁的皮肤、形状姣好的下巴、如同抹了口脂的嘴唇、挺拔秀丽的鼻梁、以及那双……狐狸般灵动的眼睛……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雪路手中的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书本与地面猛然相接触所制造出来的动静将她的注意唤回眼前,看着掉落在地上的书本,眼前似乎又有什么景色一闪而过。
她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只穿着类似于单衣装束的少女,侧着脸好像在和她说话,她们二人并肩走在路上,身边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侵袭而来,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看,凉意顺着身体侵蚀神经,让她整个人如陷入泥沼般压抑沉重,无法动弹。
雪路瘫倒在地上,眼前发黑,难以呼吸的感觉迫使她张大了嘴大口吸气,但即便如此,她依旧没能从那种状态中挣扎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