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郡王在她翻看账册以及官兵的名录时,上前一步,盖上了,眼中藏着情绪。
他不信任她。
准确来说,自从他被情同手足的兄弟背叛,他已无法再全心的信赖一个人。
更别说眼前的女人本就透着不寻常,他查不到她的底细。
未知让人产生恐惧。
以前他会觉得脱离掌控的东西或人,十分有趣,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还满心期待这些生命中的小意外。如今,他的心态完全变了,他对所有不能预料不知根底的东西感到心慌畏惧。越畏惧越想寻根究底,心门隔阂越重。人生路上的挫折让他成长,即便长成了他曾经最讨厌的样子,可他现在不得不承认,作为强者是要有保护色的,不让你的敌人看透你,不再轻易对别人付出感情。于是,在别人对你虚情假意的时候,你便能冷眼旁观,轻易看穿。
他虽对怀有身孕的冥河感到愧疚,但隐藏在心底深处的小人却一直没完全打消猜疑。他怎么就对她这样的女子生了性趣?甚至还用了强?
若她长的倾国倾城也就罢了,偏还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圆脸小个子女孩。虽然这样的女孩长的很宜室宜家,讨人喜欢。但叫男人在床上失了分寸,显然是要笑掉人大牙的。
况且这么多年,他一直冷静自持。作为郡王,自长成人后自荐枕席的女子不在少数,也有三五好友开了过分的玩笑,灌醉他,给他硬塞女人。但他向来酒品很好,从未做过对不起阿朵的事。
模糊的记忆,让他不能完全撇清责任,但也无法叫他完全相信。
他心里是有计较的,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既然是他的种,就没道理不像他。即便有的孩子长得更像母亲,但孩子的眉眼依稀间,乃至于神态举止还是能看到作为父亲的影子的。
血脉就是这般神奇。
他心里虽有章程,但从未和祖母以及母亲说过,多说无益,且静观其变。
瞧,他也学会了,心机深沉呢。
他自嘲一笑,心是冷的,面上温和,“天凉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宋郎,”她决心深情演绎一番,结果刚起了个头就被郡王毫不客气的打断,“你还是称呼我郡王吧。”阿朵喜欢叫他裴哥哥,无人的时候也曾缠#绵婉转的唤过他“宋郎”,那一声声的情意绵绵是他漫漫长夜的唯一安慰。
冥河刚酝酿好的情绪被打断,一时有些接不上,开门见山道:“宋裴宗,你是不是缺银子?”
郡王愣了愣,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连名带姓的叫过他了。除了上阵杀敌的时候,或被仇家叫板。因此,冥河这声“宋裴宗”愣是让他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只当她在吃阿朵的醋,并不打算哄她,他没那闲心,语气仍旧很温和,“小何,你该回去休息了。”
“赵勤背叛了你,屯兵丹辽河以南,虎视眈眈,欲灭宋家取而代之。你缺兵少粮准备如何应对?”
郡王错不及防,眸中寒光骤现。
那一瞬间凝聚的杀意,铺天盖地。冥河莫名有种被上界天神威压震荡了神识的错觉。
她眨眨眼。
郡王已敛了情绪,只冷着眼看她,平时事不关己吃吃睡睡,每每关键时刻又语出惊人,或做出出人意料之举的,他自然不会小瞧了她。
“这样吧,你求求我,我给你指条明路。”冥河坐上他书案后的太师椅,抬高下巴。原本她想做出睥睨万物,高人一等的表情,奈何她这张脸实在太讨喜了,嘴角稍稍一弯就带笑。
郡王眯了眯眼。心里想将她当做暗怀鬼胎的,奈何这张脸实在太单纯无害。
二人对视片刻,冥河翻了个大白眼,败下阵来。
“这样吧,现在天太晚了,干什么都不方便,明儿一早你来找我,我带你去个地方。”她背着手,大步离开。
郡王在屋内站了会,想起一事,走出门去,刚好看到冥河踩着树枝爬上墙头,她似有所感,还回头朝他挥了挥手,一纵身就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