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②章

如果说帝都这座城市如同一位有着巍峨俊朗的外表、沉稳厚重的中年帝皇,那么金陵便稍显跳脱一些,宛若一位风流俊逸、落雪踏花的年轻贵胄,同样天生的贵气疏朗,然而金陵却融入了江南地区六朝的金粉、女儿的眼波,缠绵的美酒,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似是连冬季的风都显得比别处轻柔一些……

金陵的博物馆同样带上了几分金陵人特有的浪漫士子情怀,博物馆的展品并不是都藏在冰冷的玻璃展柜之中,在这个博物馆之中有一条仿民国时期建造的街道,此时还不到八点,博物馆并未开馆,昏黄的灯光下,四下无人的长街乍一眼看上去让人恍然间产生一种已经穿越回当初那个年代的错觉。

这样的氛围之中,这个穿着黑色工作服的女人茕茕立在前方,竟是莫名地生出了几分风姿绰约之感,仿若与周围的景象融为了一体,如若画中人。

“好久不见了,祝蓉!”女人掩映在长发下方的眸子抬起,看了祝蓉一眼,这一眼波光流转,似是有粼粼碎光跃动于女子黧黑的长睫之上,女子原本平淡的容色竟是因为这一眼,恍若一副黯淡的水墨画突然间被上了色,显示出几分惊心动魄的明艳。

祝蓉对上女子的眸光,骤然一惊,然而再次望过去时,女子已经移开了眼,她侧着颊望着一旁仿大剧院的建筑上方张贴着的海报,从祝蓉的角度只能看到半边粉白的侧颜,仍是之前貌不惊人、毫无存在感的模样,让祝蓉怀疑之前那刹那的惊艳都是自己的错觉……

祝蓉没有理会纪妩的寒暄,纪妩却似是早已经料到,她勾起唇,转过脸来望了祝蓉一眼,“你是从你父亲那里拿到的通行证吧?我想,你并没有经过你父亲的同意……”

纪妩的声音仍然柔和,轻轻细细,是陈述的语气,然而祝蓉的脊背却似是被什么突然间蛰着,猛然间直起了腰,防备而警惕地望着纪妩,“那又怎样?我只是借用了一下他的通行证来看看他工作的地方而已,又没有做什么!”

这段话说得自然而流畅,显然已经在心头演练过很多次。

“你该庆幸你没有做什么!”纪妩抬起眸,厚重的镜片后方的眼睛扫了祝蓉一眼,意有所指,“毕竟你已经满了十六,已经到了能承担刑事责任的年龄……”

“不过,重点并不在这里,”纪妩看到祝蓉瞪大眼似是要反唇相讥的模样,话头一转,“事实上,我是想要来问你,你现在想要怎么样?”

“有本事你送我去……”祝蓉一句话没说完,没料到纪妩话里头的这个转折,“坐牢”二字便堵在了嗓子眼,说又无法说出来,只能憋着气,红涨着脸宛若一只被松子卡住了嗓子的松鼠。

纪妩却似是没有注意到祝蓉的境况,此时她终于转过了头,站在祝蓉的前方,居高临下望着眼前满脸倔强的小姑娘,抿紧了唇,“我猜你今天偷通行证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你的父亲吧……”

“如果被他看到了,你觉得我还能偷出来他的证件?”祝蓉回呛了一声,随即高高地仰起了头想表达自己眼底的不屑,然而她比纪妩矮了半个头,就算这般仰着头,在纪妩的面前也明显地失了气势,虚张声势宛若一位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祝蓉心中产生了几分羞恼。

“我猜,你应该是在你家客厅的茶几上发现了这个通行证吧?”纪妩望着一脸莫名的祝蓉,眸底忽然闪过一丝悲悯,轻声叹了口气,“依照你对你父亲的了解,你觉得他像是会把通行证随意乱放的人吗?”

不像!

他那个人最是严谨刻板,自从小时候他修理座钟的时候被自己不小心划破了划痕之后,他便十分谨慎,再也不让自己接近他工作相关的东西……

迎上纪妩的眸光,祝蓉猛然间感觉到一种恐慌,只觉得心脏突然间似是被什么东西攫住,有什么她无法承受的东西在她一无所知的时候无声无息地潜入,莫名地让她感到畏惧。

“你父亲昨晚突发脑溢血,我来还资料书的时候看到了将他送到了医院,当时他脖子上挂着工作证,我怕带到医院丢失,所以顺手将它放在了茶几上……”

“据我所知,他在病发时打了你的电话,只是,你并没有接听……”

纪妩说话的声音很是平静,听到祝蓉的耳中却仿若万丈冰瀑迎头倾下,祝蓉只觉得整个人瞬间被寒冰封裹,她能听懂纪妩的所说的每一个字,可是组合起来却成为了让她难以接受的梦魇……

什么叫做突发性脑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