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急的通知,上午才联系这边,却要求下午开会。而且措辞非常严厉,不来的话,后果自负。
大家都知道,所有权改变之后,事情就不一样了。虽然任健目前没有改变什么人的职位,工人还是工人,中层还是中层。但是实际上现在的人事权是他说了算。他要谁当组长、班长,乃至于部长、经理,谁就是部长经理。他要谁负责什么工作,谁就能负责什么工作,要撤谁的职,谁就得被撤职,甚至进一步说,他让谁滚蛋,谁就要滚蛋。
背后玩点花招那是一回事,吃回扣啦、骗报销啦之类确实没问题,但是正面对抗老板,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而且,正如每个人都猜得到的,既然钢铁厂初步复工,而任健自己又没有过来承担管理,那么肯定会要任命一个具体业务的负责人——也就是厂长的。
这个厂长虽然不是当年国企厂长那么一个铁饭碗,却也是人人羡慕的好位置啊。至少,在这个位置上捞点东西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虽然开工时间不是很长,但是呢,所有有脑子的人都已经看出来,在具体的生产方面,任健显然是一个很容易蒙骗的门外汉。
“任总在楼上会议室等你们。”
和很多人想象的不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任健手上缠着厚厚的白布,吊在自己的脖子上。很显然,他是受伤了,只不过看不出到底是骨折还是皮肉伤。但是看着他脸色的架势,所有人都能猜得出来,他伤的虽然不是什么致命伤,却绝对不轻。
“大家入座,打开视频会议。”任健看到人到期了,招呼边上的人开启视频会议。这套视频会议系统是差不多十年前装起来的——在当时而言,是很先进的设备。当然了,当年的钢厂,虽然说经营不善,但是却还是能维持的。至于为什么一个经营不善的钢铁厂要设置这么一个当年要投入几十上百万的视频会议会场呢……这个问题估计要前前前任厂长书记过来回答了,而且估计根本没办法回答。
一群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事实上,自从厂子的效益逐年下滑之后,这个视频会议系统用得越来越少(虽然从一开始就用得很少)。真的有事情都是需要厂子书记跑到省市领导那里求人家的,谁用这种系统远程和领导说话啊!他们中大部分都记得,至少最近四五年,这玩意根本就没用过了。
“向各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新任厂长。”
屏幕亮起来,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屏幕中间显露出一个人影。
第二天的时候,手上的伤口疼痛似乎加剧了。
说起来,人类的神经似乎很容易麻木。所谓“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但是显然痛觉神经是一个例外中的例外。因为任健的伤口已经存在接近两天,但是伤口丝毫也没有“痛久了,所以不痛”的感觉,而是正在变成了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
原本他以为自己会躺在病床上慢慢修养。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躺着不动反而让人更加受不了。特别是,他失去的只是三根手指,虽然说必然会带来种种不便,但是这个不便的程度终究是有限的。
但是如果要去做什么的话……他这种状态似乎也做不了什么。特别是他不希望这件事情被家人知道而担心。
就在任健坐卧不安的时候,他的手机再次响起铃声。这个号码陌生,但是昨天他已经看过一次了,正是那个神龙见尾不见首的高先生。
或者可以说,高厂长。虽然任健还没有任命他,但是显然这个任命已经是被定下来了。任健如果不同意的话,那自然会有方法让他同意。
任健也不是那种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再说了,管理这个钢铁厂真心是一种费神费脑的事情。别看现在初步复工了,但是不管是那群工人还是那群干部,都是充满了无产阶级的革命精神——至少站在任健的角度来说就是这样——想尽一切办法给他添乱。
电话里,两个人先对钢铁厂现在的情况进行了一番交流。必须要说,虽然高厂长问的很细致,但是任健也很乐意回答。毕竟打电话的时候,他的注意力被分散了很多,手上的伤口似乎就没那么疼痛了。
其实这事说来也简单,原本钢铁厂还能正常运行的时候,毕竟是国营企业,厂里的工人干部都是有编制的。但是厂子停工了,破产了,这些身份就不顶用了。钢铁厂被任健买下来之后——前面说过,他虽然对钢铁市场有点了解(否则也不会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却从来不曾真的想要靠着这个钢厂赚钱。他在乎的是这块地,用来开发房地产的地,而不是什么制造钢铁的人员和设备。所以他压根没兴趣关心工人干部之类的破事。任健当时的思路只有一个:让这些人统统滚蛋。当然遣散费、买断工龄之类可能不可避免,不过这些钱都是花费,能节约一点是一点。
抱着这种思路处理问题的话,任何人都能很自然的猜得到,投资方和工人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非常差。作为新老板,他没有利用改朝换代的大好机会建立威望,相反恶评不断。虽然说相关处理工作,在各方面的合力之下,总算是勉强成功了,但是反过来说,任健可以说完全丧失掉了人心。
当然,这本来是无所谓的——反正任健的目标就是把地皮清理一下卖出去,至于厂子什么的,荒郊野外的随便找个什么地方搬迁过去,意思意思,应付一下政府就行了。这个意思意思也最多持续那么一两年。到时候只需要找个“经营不善”的借口破产,合情合理合法,谁能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