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转交这件东西,再看看阿弯,原本还想多叮嘱阿弯几句为人处世的道理,只是听云师太出家多年,于红尘事上早已没了太多感悟,一时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可说的,只问了问近况,心中放心,便也离去了。
待听云师太走后,阿弯捧着那个装长命锁的荷包,迟疑片刻,还是抬脚往言怀瑾屋里走去。
言怀瑾此刻正在窗下看澹台进派人送过来的消息,澹台进一向啰嗦,不管大小事总要事无巨细写上厚厚一沓,看起来十分吃力,正在烦躁时一抬头就见阿弯走了进来。
“公子。”阿弯走到他面前轻声唤。
自从上次从大乘寺回来后,言怀瑾就再不许旁人叫他“殿下”了,原本就是混着乱叫,如今全都要改口叫“公子”,于是阿弯便也跟着改了,初时还有些不习惯,叫的很是不好意思,最近才略好了些。
言怀瑾趁机就将澹台进的信丢在了书格的最里头,懒怠去理,转头看向阿弯伸手递过来的荷包,解开便倒出了那个长命锁。
阿弯熟练地在言怀瑾身边长榻上坐下,袖着手说道:“听云师太给的,说是当年把我抱回来的时候我就带着这个。”
言怀瑾将长命锁举起来,对着光细细打量一番,摸了摸背后那几道流水纹,再掂一掂分量,道:“有年头了,许是上一辈传下来的。”
“公子你说,这……会不会是我爹娘……特意给我留的……”阿弯凑过来,小声地问,言辞间满是遮不住的忐忑。
她不曾见过自己爹娘,也羡慕过同光说起家人时那般神采,如今冷不丁有个能与她的身世联系起来的物件,自然难免要憧憬揣测一番,心情很是激荡,只是在言怀瑾面前尽力收敛了些。
言怀瑾却低着头有些沉默,反复翻看这一块长命锁,过了许久才轻飘飘地说道:“谁都有父母家人,但不是谁……都有亲缘命。”
这语气有些过分凉薄,霎时间就将阿弯那颗浮在半空中的心拉回了地上,原本有几分期待的笑脸也忍不住耷拉下来,不管这长命锁是不是爹娘给她留下的,他们都已经将她抛弃,斩断了这份亲缘,便是如今要追究,也没什么意思。
这样一想,也亏得阿弯自小是在尼姑庵里长大,也不曾见过许多俗世中亲人团圆的模样,因而只是顺着天性中的孺慕随意期盼一回,不至于过分伤心,想一想也就放开了。
她反倒觉得言怀瑾说出那句话后,看上去比她还要难过的样子,便伸过小手握了握他冰凉的手背,仰起头来说道:“那这个长命锁,就交给公子了。”
反正言怀瑾才是她如今的衣食父母,这也算是她剑走偏锋地表一表忠心。
手背上传来小孩子特有的温热,一点一点透过肌肤,低头看到阿弯扑闪着黑黝黝的大眼睛,毫无保留凝视自己的样子,言怀瑾忽然觉得,什么亲缘也不过如此,便是如阿弯这般苦命的孩子,也能够好好长大,还这般乖巧懂事会体贴人,且日后有他的教导,定能出落得比旁人更像样,又有什么大不了呢?
于是翻过手来反握住阿弯的小巴掌,轻声应道:“好,我给你收着。”
倒是忘了其实他也不过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