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记不清了,你多久……多久住到这里来的?”翟超逸知道不应该过度探究雇主的生活,但夏盈光和李寅这一对的关系,一直让她很在意。
雨又下了起来,夏盈光道:“去年。”
李寅突然出现,带她脱离了苦海,其实那会儿,夏盈光还以为李寅这里只是会比夏家好上一些罢了,因为李寅看起来不太像是个好人,他在车上抱了自己,这让夏盈光感觉他很坏。
可随后她发现,他并不坏。
“那怎么会记不清了?”翟超逸继续追问。
夏盈光不知道该怎么说,顿了顿道:“我十岁前的事了,我出过车祸,很多事都记不清了。”
不仅仅有车祸的作用,还有时间的淡化,换做任何一个人,在完全和过去说再见的情况下,都不可能记得住。
“……对不起。”翟超逸下意识地跟她道歉。
她还是第一次听这些,她还想问更多,但她知道不应该继续探究了。
夏盈光不明白她为什么道歉,车子慢慢地转弯,夏盈光突然看见了一个指向动物园的路牌。
她记忆突然一跳,猛地唤道:“anne,就是这里。”
“什么?”
夏盈光语速飞快地道:“我家,这个动物园,我小时候常常来,似乎离我家很近……”说着说着,夏盈光又突然不确定了,因为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动物园,天底下的动物园都差不多,她总感觉是不是自己又出错了。
翟超逸也立马道:“那我开车在这附近绕,你一看到熟悉的建筑或者街道,就告诉我。”
然而,或许是因为已经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了,南城日新月异的变化,让夏盈光本就不够清晰的记忆更加出错了,她没有看到熟悉的建筑物,无功而返。
一下午时间,他们都耗在了找回忆里的过去这件事上。
夏盈光没找到,显得有些失望,但她也知道不太可能。
时间过去太久了。
翟超逸不忍叫她失望,给李寅发了条消息,报告夏盈光的动向:“她跟我出门,看见了一个动物园,说这里是她家,我们找了一下午也没找到她那个‘家’。”
她知道李寅的神通广大,或许她没法带夏盈光找到她的那个家,但李寅肯定可以。
夏盈光一考完试就住进了医院。
八号的早上她便开始低烧, 李寅不让她去考试, 她还坚持要去,吃了点药就去考了,倔强得要命。
分明是她一窍不通的文综题,她就是不肯提前交卷, 磨到了打铃才出来,实际上也没做几道题。
李寅简直是拿她没办法, 脾气也没了,骂也骂不出口,只能在校门外干等着。
下午考试一结束, 停在校园里一直没派上用场的救护车就把夏盈光给拉到了医院里。
她因为持续低烧,精神十分不济,李寅叫了一声“盈光”, 她只是茫茫然地笑,嘴唇闭着,不发一言。
李寅的脸庞在她眼前晃动着,仿佛蜡烛燃烬般一闪一灭。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身体被人移到了病床上,周遭的一切都离她远去。
原本只是发烧的话,不至于这样昏迷过去, 但夏盈光只是因为太累,许久没有很好地休息过, 精神太差才会这样的。
她整个人全垮了, 陷入了很深的睡眠, 还在梦里梦见十岁那场车祸,一夜之间她的父母全没了,她变成了一个人。
但兴许是因为考完了,什么压力都没了,她躺在病床上输着液,第二天睡醒了,病就好了个七七八八了。
来她病房的护士还笑着说:“高考考完乐坏了吧?昨天考完试当场晕倒了好几个考生!”
护士长得亲切,让夏盈光心生好感,但她对陌生人不会说话,只能虚弱地一笑,眼睛从这边扫到那边去。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不过并不大——她没有看见李寅。
护士一边给她换药瓶,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说:“小美女,你家里人刚刚在外面抽烟,我出去叫他进来,守了你一夜呢。”
夏盈光说了句谢谢。
不多时,李寅就进来了,他一晚上基本没睡,一直守着夏盈光的,所以只能靠抽烟来提神,他平常是不怎么抽的,没太大烟瘾。
“醒了?头还晕吗?”他一坐下,夏盈光就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她有些抗拒这味道,脑袋缩在被窝里,用嘴巴呼吸。
李寅见她没回答,就以为她还是不舒服,手轻轻地握着她输液的那只冰冷的手,注视着她道:“昨晚上是不是做噩梦了,你一直哭。”
夏盈光和大部分人一样,从来记不清自己做的梦,加上她本就记忆不好,就更记不清了,李寅一说,她也有些茫然,想了想道:“我忘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想不起来就别硬想。”李寅摸了摸她的额头,夏盈光不怎么哭的,可昨晚哭得很厉害,人也叫不醒,是睡着了的哭,一看就是做了什么很可怕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