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多有惭愧,自从王爷故去之后,我便一直隐居于沂蒙山,从此再未踏出过一步。如今若不是听闻雪狼卫传书,说明世子还尚在人世的消息,我怕是……”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再踏出那里一步了吧。
“韩先生舟车劳顿,想必辛苦了,韩先生是否要先去洗漱一番,稍作休息?”
想到自己满身尘土的模样,韩素子立马站了起来,对九月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是韩某疏忽了,那还请世子稍等片刻,我先去梳洗一番再来为世子请脉!”
“好。”
风烈领人出去之后,莫浅浅便过来了,只是却没能与韩素子打个照面。
她一步跨进房间,四下看了看,疑惑的问道:“我听雪乔说,韩素子韩先生来了?”
“嗯,刚到。”九月回收招她坐下,说道:“他这一路怕也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治病之事不必着急,待他休息之后再说。”
“是我着急了,这几日心里总是在记挂着,韩先生若是真的能用龙蛇胆治好你的病,那就再好不过了!”
“嗯,放心,一定可以的。”
韩素子也没耽搁,梳洗完毕之后,换了一身新的衣衫,整个人都精神焕发了许多。他又被风烈领着回到了九月的房间,在看到莫浅浅之后,还又怔愣了一下。
“韩先生吗?您好,我是莫浅浅。”莫浅浅起身,朝对方颔首。
韩素子见九月看着莫浅浅的眼神儿,他也是过来人,又岂不明白那是什么含义?
他可受不住未来世子妃如此大礼,连忙拱手还了礼,“在下韩素子,莫小姐好。”
“听说以前他身上的余寒散之毒,您就一直知晓,并且有研究过解毒的办法,如今韩先生可有什么办法能够解这余寒散之毒吗?”莫浅浅抬手,示意韩素子坐下,“韩先生不必客气,请坐。”
“余寒散乃当世奇毒,我这些年确实有研究过,并且这两年也在不死心的研究解毒之法。只是,此毒甚烈,也极为刁钻,我做过多次试验却都以失败告终。”他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听闻你们找到了龙蛇胆,此物入药解毒,我该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能够配置出解药。”
莫浅浅面上一喜,那高兴的情绪溢于言表,就连高兴的一把拉住了九月的手还又不自知。
韩素子将目光落向两个人交叠而握的手上,抿唇一笑点了点头。
“只是……”韩素子的声音又是一顿。
莫浅浅正笑着的脸微微一僵,一颗心又提了起来,握着九月的手也是一紧,连忙追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我研制出来的药水,不方便带来,再加上此地并非解毒静养的最佳之所,世子中毒时间又久,停留此处于他的身体极为不利。而沂蒙山地处极北之地,那里便有一处寒冰洞,对压制世子余寒散之毒却有奇效……”韩素子娓娓道来。
“你是说,他需要离开这里,前往沂蒙山吗?”
“是。”韩素子点头,随后说道:“世子,可否让韩某为您把一把脉?”
“劳烦。”九月将手伸出来,风烈连忙搬了张凳子放在边上。
韩素子一撩袖袍,一边把脉,一边眉头渐渐拧紧。
九月的脉象极其混乱,冰与火两种气劲在体内疯狂流窜,竟是哪一股气劲都不相让。若说那冰气劲是余寒散之毒,可那火气劲又是什么?
“世子最近可有服食什么东西吗?身体可有感觉什么变化?”韩素子将手收回,询问道。
“东西?”九月想了想,说道:“月前我曾被人所伤,加上身上余寒散之毒发作,我曾寻来一粒金丹便服下了。服下之后便感通体舒畅,现在胸口也依然有一股温热的气息流窜。”
那种感觉很是舒缓,并未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他也没有太在意过。
韩素子却是拧了拧眉。
莫浅浅铁青着一张脸, 盯着那个渐行渐远的高大俊逸的身影,恨不得直接在上面戳个窟窿。
这个男人占有欲太强,他的目的也格外的明显,从相处这段时间来看, 只要这个男人想要的东西,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去得到。
九月……萧锦城……
她倏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踏步往外走去, 刚到门口, 差点儿与正要进门的九月撞在一起。
九月伸手扶住了莫浅浅的肩膀, 柔声问道:“怎么?”他又朝外瞧了一眼, 没看到萧锦城的身影之后, 又沉下眸子问道:“他对你怎么了吗?”
“没。”莫浅浅摇头, 又一把牵起九月的手,朝自个儿的房间里快步走去, 随后进门将房门掩好, 把人扯着推在软塌上坐下。
“到底怎么了?怎的如此一副严肃的模样?”
莫浅浅深呼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九月, 你老实的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九月剑眉一挑。
“你别误会, 我不是要打听你的隐私。只是, 我听他们喊你世子, 可你一个王爷之子, 又如何会流落至此的?你想做什么, 你好歹让我有个心里准备, 不然我心里连个底儿都没有……我……”
“别急。”九月拧眉,见莫浅浅连气儿都不带喘的,九月忙安抚道:“你先坐下,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就是了。”
莫浅浅抿了抿唇,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乃曾经的穆凉王穆离墨之子穆成景,我不知你对五大洲的事情知晓多少,我父王曾经虽先皇征战左右,历下无数汗马功劳。”
莫浅浅对五大洲皇室的事情知之不多,只知道如今五洲动荡、四分五裂,皇权聊胜于无。
但不知为何,听到此处,她的心却蓦然一紧。
“自古都传有一句话:狡兔死走狗烹。穆凉王府乃肱骨之将,百战百胜无人可及,自是深得民心,百姓自都将穆凉王传成了神一般的存在,新皇即为之后便对整个穆凉王府颇为忌惮。”
莫浅浅的手紧握成拳,从听到“狡兔死走狗烹”几个字的时候,后面的事哪怕九月不说,她也能猜到个大半了。
穆凉王府满门抄斩,整个穆家,上下几百人,就只还剩他一个人。
两年的光景,身负血海深仇、阴狠剧毒,这无数个满含心痛的日日夜夜,他究竟是怎么扛下来的?
九月吐出一口气,看着莫浅浅脸上已经泛滥的眼泪,颇为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冰凉的指腹在她脸上轻轻的擦了擦,唇边扬起一抹笑,说道:“我不想同你说,就是怕会如此,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已经无事了,真的。”
无事,怎么可能会无事?灭门之仇,哪儿是一句无事就能轻易揭过去的?
莫浅浅连忙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脸上也有些赫然。
“所以,你有打算报仇对吗?”
说是报仇,可与皇帝报仇,无异于要谋反。这与萧锦城所谋之事,并无太大差别。
而她……则是处于最为尴尬的位置。
“起初,我亦是打算按照母妃临终前的嘱托,就这么苟延残喘的活下去的。”九月苦笑一声,眸光不知落向了何处,低声呢喃道:“可是,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要难太多了,很多事情,并不是你不想去争就可以的。”
哪怕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查到那天给刺杀他们的人究竟是谁,但九月猜测那大概就是宇文轩派来的人。现在最想想他死的,怕也就是他了。
莫浅浅也是个聪明的人,听了他的话,嘴唇一抿,一瞬间便将他上次遇刺与他刚刚的话联系到了一起。
“难道……”
“如你所想。”九月摇了摇头,对莫浅浅歉意一笑,“抱歉,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