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让你娘的手上有剪刀。”
“不要有剪刀。”
老树精呢喃不休,扶在糯糯肩头的手掌颤抖不已,几乎是恳求道:“别把剪刀留给她。我受不住。”
话音刚落,“噗噗噗噗”,一连串花盛开的声音萦绕在糯糯耳边。糯糯抬头望他,就见老树精头顶和施了魔法的小花园一样,一下子绽放了许多小花,分别是“爱”、“思”、“念”、“悔”、“惧”、“忧”、“离”……
明明进魇境之前说好了只带他看前几重。老树精也是一副迎刃有余不会过火的模样。谁知进了之后,仿佛是加入了催化剂,一连串不断开出花来。这别说是两三重魇境了,他们现在都快要凑够一打魇境。
魇境走得越深,越是难以突围而出。
糯糯不知道这点对魇境的主人有没有效果,但是他看看状若痴傻的老树精,觉得他离迷失也不远了。
他看着老树精最后一朵开出来的名为“离”的花,再听他嘴里不断喃喃的“剪刀”,若有所悟:他好像,找到让老树精崩溃的点了。
佛曰人生在世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与爱人别离,阴阳永隔,光是让魇认清这一点就足以叫他崩溃,让魇境迅速崩塌。
糯糯反手撸撸老树精冰凉的后脖子,心有不忍。他任老树精把自己越抱越紧,耳边又是一迭声的“乖儿子别给你娘剪刀”,叫到后来夹杂着几声撒娇一般的呼唤。糯糯要仔细听才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不要自裁,云罗,没有人怪你。”
“你不要以死谢罪,不要抛下我和孩子。”
糯糯心下一紧:果然如此。云罗大约已经趁着大家都不注意的功夫,用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我该让他认清现实,彻底击溃他的心理防线吗?
犹豫间,他耳边重复老树精的乞求,听着听着他忽而僵住了,一个被他忽略已久的问题浮上心头:他找到了叫老树精崩溃的法子,但他来迟了,现在使这法子大约是不管用的。
一个分不清过去与现在,能先后将他认作新婚妻子与成年儿子的人;一个记不清自己前言与后语,对于云罗颜色变化的起因时而记得时而不记得的人;一个分不清现实,见到了亲儿子的脸也要固执地说狸猫和太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一个来时从容,但进入魇境不足半时辰就能开出一打花的人……
他早就已经疯了!他已经没有办法更疯了!
糯糯心惊肉跳拍拍老树精的脸:“之前不是说要出去吗?我们怎么还在魇境里。”
老树精又用能把人逼疯的疑惑的表情望着他:“我要是知道怎么出去,我早就出去了。”他咧嘴,对着糯糯一笑:“云罗,我们在魇境里长相厮守,何不美哉?这里没有修士,没有剪刀,也没有让你倍感愧疚的族人……”
糯糯瞅瞅密实如监狱的魇境和疯疯癫癫的魇境主人,一阵窒息,差点当场晕厥过去:丢了老攻疯了便宜爹,我们仨要怎么从魇境里出去喵???!</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