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环娘九岁大。
就那一年,游家当家的先送年龄适合的三个孙子去私塾念书,大房是一个儿子,二房是三个,不过老幺三岁大,还不适合。
三个孙子读俩月,两个打退堂鼓,说什么都不乐意去,大房的儿子咬牙坚持留下来。
“黎家嫌弃我姐姐,我非得争口读出来。”大房儿子这么说。
游家与黎家关系便生疏冷淡下来,对来买香油就客说两句。再后来就是黎家老太太院子骂人。
这么多年黎家老三两口子吃的米都是黎二送的。
也不是送,人还花八文钱。
游二媳『妇』说这八文钱都是笑,“这八文钱能买个啥?两老口还好意思厚着脸皮说出来,黎正仁的媳『妇』儿也敢拿八文钱买这么多年的米。”
“可不是嘛。”买香油的搭。
现如今,游家二房三儿子也送私塾念书,每家出一个念书的,两房心里都平衡啥不乐意的。
可这样的大手笔——送三个孙子去读,一读两月,虽然其中两位自己劝退不读,要是不劝退可不是都供着?
隔壁香油家送孙子读书的事,黎三家也知道,当时听还笑,黎老太说:“狗肉上不席面,就游家一个卖香油的孙子能有啥好?不像咱家耀祖,瞧着机灵,和他爹一个模样,都是读书人的路子。”
“娘是稀罕耀祖,我看游家也那么差,这不是还留一个么。”冯萍萍是故意这么说的,心里自然不觉得游家孙子能和她儿子比。
黎老太撇嘴,“这一个,游大的儿子我知道,瞧着粗粗笨笨的一副干活卖苦力的,不是读书样,你看吧出几个月就不成。”又疼爱不完的夸自己孙子,“还是咱家耀祖好,以后啊一定有大出息。”
“娘你夸,耀祖你也不能傲,还是要好好念书踏实些。”冯萍萍后者跟儿子说。
黎耀祖还说,黎老太先不依,“咱们家耀祖聪明学问好,能傲的来,你让游家那小子傲,都傲不来。”
“是,娘说得对。”冯萍萍不跟婆母争执,再说婆母说这些也是说到她心坎里,都是夸她儿子的。
饭桌上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黎正仁不爱『插』嘴,反正娘和媳『妇』一条线,每次都是夸儿子,又不是吵架。
旁边黎老吃着饭,说句:“这游家一个卖香油的,能挣多少钱?”
“人家的事,咱怎么晓得。”黎老太先回嘴,又瞧不说:“连个铺子门面都有,估『摸』着也挣不什么钱。”
可挣不什么钱,那人家有两个大院子,还一口送三个孙子读书。
“卖这么多年香油,应该是有积蓄的。”黎正仁开口,又说:“再说,做生意买卖是低贱之道,不然为什么孙子辈能读书识字。”
黎老嗯声,说是这么个。
隔壁游家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这次送三个孙子读书,黎老太笑过后,仔细想,还真觉得老子说有道,游家肯定是比她家有钱,不肠子肚子开始冒酸水。
这会听完儿子说的,黎老太找到借口,就是啊,游家一个做生意买卖的,那都不是体面人的行当,还是她儿子好,一个月打打算盘珠子就有二两银子。
“估『摸』游家不知道供读书人有多费银子,巴巴的送仨过去,准过不一年半载的就供不,纸笔哪样不要钱?”黎老太越说越觉得有。
冯萍萍听也觉得以后游家有后悔的,游大的儿子不是个读书料子,除费钱落不到什么好,何必呢。
可过两年,游家老大的儿子不仅有半途而废不念,还把二房幺儿送去私塾念书。
这一下子,黎老太先是哄哄的,觉得游家是跟她家作对。
因为黎老太天天要夸,不夸不舒服的大孙子黎耀祖是五岁启蒙送学堂的,私塾里就她家耀祖年纪最小,可坐的端正,板板正正的,字也写的好,三岁就能背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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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老太不知道这是啥,但大孙子背的好,字念的好听。
一直以来,黎老太都觉得大孙子聪明伶俐,比他爹还要强,以后是要做大官的,对着整条巷子里的男孩都瞧不上眼,觉得谁家都她家耀祖成。
可游家二房幺儿启蒙也是五岁,这不是捅黎老太自诩大孙子小神童的名么,得黎老太一肚子的火。
可她不知道,黎耀祖小时候是有人教,黎正仁虽考过学,可也识字念几年书,三字经、百家姓还是能给儿子教一教的。而隔壁游家,环娘哥哥每天在私塾学回来,就在家中背,二房幺儿就听见,三岁小孩正什么都不懂,听大哥念道就跟着念,如此一来一回,游家又有钱,便早早送去启蒙,和他大哥做个伴。
对,游家俩小子和黎耀祖在一个私塾念书。
自此后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的攀比对比都多。
之黎正仁家里还算安宁,一些和隔壁游家的鸡『毛』蒜皮攀扯也啥,反正儿子一向读书好成绩好,夫子都夸,压着游家俩小子一个,都是高兴事。
但自从去年二哥不送米后,家里吵闹来,开还成,可越往后过日子越是不顺心,吵闹的多。
“娘,我墨锭用完,该买墨锭。”黎耀祖跟娘交代一声,便坐在桌看书。
冯萍萍:“我昨个儿见你墨锭不是还有小指肚子那么高吗?还不到一天这就用完?”
“都剩那么丁点,磨的时候不好磨,还沾脏我的袖子。”黎耀祖爱干净,不愿意用那么小点,又说:“娘,你上次给我买的墨锭不好用,磨的墨不好写,我想用徽记的。”
“徽记的四两墨锭就要半两银子,我看你爹用的滁记墨锭也挺好,样是四两的墨锭要二百文。”冯萍萍嫌贵不愿买,可拗不过儿子,便哄着说:“那娘给你买你常用的徐州墨。”
这个三百文。
黎耀祖有些不高兴,学堂里有人开始换徽记,他试试,墨『色』好,连夫子都夸说是好墨锭。
以他要是想要,娘指定会给他买的。
于是还吃饭,黎老太瞧孙子不高兴,心肝肉的疼,问咋怎么掉着脸子啊。
“阿『奶』,我想要徽记的墨锭,这个好使,夫子都说好。”黎耀祖缠着阿『奶』。
黎老太听不懂什么墨锭,知道是孙子读书要用的,便说:“买,夫子夸那咱就买。”见大孙子脸上还『露』出笑,便说:“放心,阿『奶』去跟你娘说,保管买。”
大孙子脸上这笑。
“阿『奶』真好。”
“诶呦我的大孙子,阿『奶』不疼你疼谁。”
然后黎老就找到儿媳『妇』,问耀祖想买墨锭咋就不给耀祖买?亏你还是当娘的,孩子念书上的东西,以我在村里是,正仁要啥我都给,指缝里搜刮出的钱都能给正仁换一沓纸,你当家的咋地还克扣亲儿子啊。
“耀祖跟娘你说的?”冯萍萍当时心里来,从去年老两口空手回来,带一升米,这就算,可之后的日子——
她都不想提,攒这么久一肚子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