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冰冷的尸首,虞北洲只觉得命运当真可笑至极。
他灭了虞,叶凌寒因为虞覆灭被迫为质,因为回不了卫国生恨投靠他为他做事,最后竟然那道圣旨,阴差阳错『逼』死宗洛。
谁有错呢?谁都没有错。
生这一切的时候,渊帝正昏『迷』不醒。
后来终于在老太医调理下苏醒,听见三皇子从边关赶回来,其他皇子假传圣旨,于城墙下自刎后,渊帝浑身颤抖,呕出一口血。
呕出的这一口血,便是渊帝最后的命数。
“师兄,你看啊,你一死,便活生生最爱你的父皇给气死了。”
虞北洲笑着,不知是为宗洛笑,还是为他自己笑。
渊帝死后,京城夺储争端一触即。
假传圣旨主谋的五皇子和六皇子,在渊帝死前,便强撑着给他们下了赐死诏书。
渊帝死后,这诏书的效力便没了。于是虞北洲难得善心大一回,帮他名上的父亲清理了一下门户。
最后,便是同他合作已久的宗承肆。
在金銮殿上,虞北洲从背后给了他一剑,名不正言不顺地登上了大渊的皇位。
他知道所有人都在骂他。
宗承肆到叶凌寒再到公孙游,当初辅佐他身边的谋士门客,能杀的他全部杀了个遍。
国民,大臣,世骂他手腕铁血,不近人情,狼心狗肺。
骂他窃取大渊基业,骂他狼子野心,骂他残暴专仁。
登基数载,后宫一人。没人上谏,甚至还在心底窃喜。
他们在想什么?想等虞北洲死后,将江山还给宗吗?好笑。
虞北洲在乎吗?他一也不在乎。
他所有在意的事情,兴趣的事,都随着宗洛的死散去了。
大渊皇子的身份固然尊贵双,然没有宗洛见证,也乏味趣。
直到现在。
虞北洲曾数次幻想过这个场景。
这个秘密只能由他亲口说,亲口告诉宗洛。
他期待了好久好久,只想看那张淡漠又高高在上,从来对他冷淡掺杂着厌恶的脸上『露』出惊愕的,痛苦的神情。
就和当年七岁,一回听到这个秘密后的他一样。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为痛苦?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如同笑话一般?
凭什么你一死了,留他独自一人活了整整聊的九年?
凭什么你轻轻松松,霁月风光,他却每逢十五扭曲似恶鬼?
虞北洲以为自己恨他入骨,即使付出一切也回溯时间,将这个最大的惊喜告诉给宗洛。
这一世他冷看着那些曾经环绕在他身旁的人效忠宗洛,看着渊帝不再如同前世那般爱在心口难开,看着宗洛逐渐得到他上辈子梦寐以求的一切。
再等等,再等等。虞北洲这么告诫自己。
即使他什么也不做,等到巫祭大典,一切也会真相大白。
这是可阻拦,也可更改的命运。所有人都只是命运线上的玩偶。
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住虞北洲已经不想亲口说出这个秘密的事实。
然宗洛那句“虞北洲,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如同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浇下,将他从混沌中浇醒。
喜欢?
虞北洲到心慌,后是荒谬,最后放声大笑。
他笑得泪都出来了。
喜欢?如果他喜欢宗洛的话,那他这两辈子的仇恨算什么?
他这从一开始就被置换的,为人做铺垫的人生算什么?
算一个跳梁小丑吗?啊?
“师兄,你根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于是虞北洲说了,用尽他累积了两辈子的恶意,用尽那些复杂到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不是恨意的恨意。
所谓什么皇子身份,他只想让宗洛同他一起痛苦,一起沉沦。
虞北洲从未想到的是,等真正到了这一刻,真正看见白衣皇子惨白的,不敢置信,最后归于死寂,仿佛心如死灰般的脸,他的心会这么痛。
好痛,真的好痛。
自从在暗房里,学会将痛楚转变为快后,虞北洲再没有受过痛意。
然现在,他的胸口和心脏好像被人掐住,一一按碎。
明明完成了期待两辈子的事情,他应该高兴是。他应该欣喜若狂是。可是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你拿走了我的一切,然你给了我什么呢?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人知晓的痛苦?”
虞北洲从未看过宗洛这幅表情。
鲜活的,温润的,在他面前不耐烦的,厌恶的尽数归于沉寂。
莫名的,他忽然想起前世自己未曾看见的自刎。
如果有的话,或许就是这幅模样吧。
虞北洲仍旧在笑,可能这是他笑得最勉强的一次,哪怕喉咙里已经涌起从胸口上浮的血腥,哪怕痛楚已经近乎窒息:“我早就说过了,我们会一直这样纠缠下去,一直,永远,到死也法止息。”
“我知道师兄一直想摆脱我。可是我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紧密相连。”
白衣皇子什么也没说。
没有疯狂,没有痛苦,没有歇斯里地,更没有恨意。反倒更像麻木。
他深深地看了一虞北洲,用那双通红的眶,底端漾开血『色』,一言不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