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寄信人选

……责怪费希尔世界的旧神们?责怪“阴影”的出现?

谁都可以分到一点责任,但分摊罪责于事无补。他们不得不在如今,在雾中纪的第四百零一年,直面这件事情带来的后果。

阴影信徒知道拉米法城的居民早早就受到了翠斯利的污染吗?

不说四百年前的往事,哪怕只看九十二年前、十四年前的行动,西列斯就可以确定,阴影信徒必定知道,甚至于,就是他们造成了这种污染,尤其是十四年前。

四百年前与九十二年前都是无比遥远的往事,即便人们受到了污染,直到如今,受污染的启示者估计也都已经离世了。

但十四年前却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年份。

西列斯不能确定这种污染能持续多久——五年?十年?——但是,当时受到污染的人们,现在一定还活着,甚至于正是这座城市的中流砥柱。

启示者就不说了。拥有启示者资质却又未曾受到相关教育的人,这才是更加令人担忧的。而按照他刚刚与卡罗尔的谈话来看,这类人的数量并不少。

西列斯暗自忧虑地叹了一口气。

曾经他们还以为阴影信徒未曾利用茶杯和泥碗来造就污染。现在看来,指不定阴影信徒“污染水源”这样的做法,还就是从坎拉河这儿得到灵感的。

坎拉河的污染的出现,比他们想象中更早一点。

为什么是翠斯利?

西列斯想到这个曾经困惑自己许久的问题。

或许只是因为,拉米法城早已经受到了翠斯利的污染的困扰。而阴影信徒只不过希望在十四年前的时刻,稳固这样的污染。

或许阴影信徒们也会惊讶于这样的做法会在十四年后派上用场,但也或许……就是在十四年前,“阴影”与他们取得了联系,告诉他们要这么去做——去将翠斯利的力量复现、释放出来。

对于人类来说,十四年当然是漫长的时光;但是对于神明来说,这时光的长度不会造成什么困扰。

况且,恰巧就是在十四年前,埃比尼泽·康斯特离开了拉米法城,前往了米德尔顿……并且最终策反了巴兹尔部落,不是吗?

十四年前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转折点,意味着许许多多的事情。

而这些事情完全就有可能意味着,就是在十四年前,“阴影”决心脱困、决心联系自己的信徒、决心让这群人类帮忙做点什么,并且最终在十四年之后取得了成功。

他得将“阴影”联络阴影信徒的时间点大幅度提前。西列斯告诉自己。

……好吧,回到眼下拉米法城正面临的问题。假设拉米法城的大半居民,其实都已经受到了翠斯利的污染。在这个前提之下,阴影信徒会做出什么?他们想要得到什么?

西列斯试图将自己的立场、想法转换到“阴影”与阴影信徒那一边。

“阴影”想要得到命运的力量,但是祂并不知道这样的力量在哪儿。

祂已经感到了不耐烦,甚至很有可能回应了自己的那群人类信徒(虽然他们还不确定阴影信徒究竟在巴兹尔部落做了什么),进而让自己摆脱了阿莫伊斯的围困。

祂现在徘徊在费希尔世界的附近,逡巡不去,这意味着祂仍旧想要得到“命运”,并且祂认定,“命运”就在费希尔世界。

……祂关注着那十三位旧神。祂甚至将那些旧神的力量化作自己的力量,祂似乎建立了属于自己的“乐园”……

……乐园?

为什么“阴影”突然就开始整合这些旧神的力量了?

……刚刚福雷斯特说什么来着,他说,在一些部落文化中,翠斯利——自然,才是真正孕育费了希尔文明的神。

西列斯的大脑中隐隐闪过一个想法。他感到些许的惊愕,意识到“阴影”或许果真不耐烦了。

……祂想要吞食这个世界。更确切一点来说,吞食这个文明。

通过祂的乐园、通过成为费希尔世界的神明。

“命运”的力量一定就在费希尔世界的某个角落。“阴影”恐怕是这么认为的,祂的行动也表现出祂这样的想法,不然祂不可能一直待在费希尔世界附近。

祂其实已经通过许多办法来寻找、来试图攫取这份力量。比如祂伪装成胡德多卡,比如祂想成为死亡与星星的孩子……尤其是后者。

祂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解构、分析着命运的力量,然后妄图成为命运之神。

蜘蛛、蛛网、蛛丝。祂试图利用这样的办法来让“命运”与其他神明,都成为祂蛛网之上的猎物。

这其实是非常耐心的举动,至少对一位神明来说是这样的。

但是祂现在开始不耐烦了。

安缇纳姆曾经跟西列斯说过,“阴影”的强大之处在于其就是文明的反面,是一种摧枯拉朽、无可抵挡、无从解释的力量。

当“阴影”来到一个文明,甚至于靠近一个文明,这个文明就会开始崩坏。

……就好似强迫一滴水与一滴墨融合,这滴墨或许会变得淡一些,但那滴水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清澈透明了——不可能再是原本文明的模样。

而这甚至都不是“阴影”主动去做的,而仅仅只是因为这是一位外神、一位不可思议而难以概述的神明。祂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灾难。

……但是祂现在也有了一样想要得到的东西。

这种热切的渴望让祂开始自我约束,祂不能摧毁这个世界,因为祂需要得到这个世界的一样东西。祂开始贪婪。

……祂开始思考,既然“命运”存在于这个世界,那么,祂-->>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吞下这一整个世界,不就相当于得到了“命运”吗?

祂见到了那么多旧神吞吃旧神的事情。

祂知道,“吞食”本身就是得到。

祂得小心翼翼,因为祂的力量可能会摧毁这个世界,但祂需要这个世界完整地成为祂的一部分……可那明明是祂的对立面!

但是祂成为过梅纳瓦卡——那位商业的神明,那位狡诈的、敏锐的神明。祂知道梅纳瓦卡曾经想要吞吃翠斯利。商业与自然,啊哈,截然相反的矛盾体!

所以,“阴影”也感到一丝心动。

祂,作为文明之外,或许当祂吞食了文明,祂就将成为更完整的、更强大的、更高级的。祂将跨越一个层次……或许如此。

……在这一刻,西列斯产生了一个怪异的念头。

他突然想,梅纳瓦卡想要吞食翠斯利这件事情,的确是“真实”的吗?

骰子和球球的确倒是给了他一个确定的答案,或许梅纳瓦卡的确这么做过。

但是,现在看来,“阴影”似乎也正是因为梅纳瓦卡当时的行动,而产生了这样一个吞食文明的想法——那会消化不良的吧,西列斯认真地想。

“阴影”似乎是想要——简单一点来说,成为费希尔世界的神明。

祂想要借此得到“命运”的力量,使自己成为“命运”的神明。

并且,从阴影信徒至今还躲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的情况来看,“阴影”可能已经成功了一半,祂可能已经慢慢建立起自己的乐园。

祂只是缺少了最关键的一步,也就是,让自己的乐园成为这世界永恒固化的一个仪式——让祂自己成为这世界切实存在的一部分。

尽管这种做法建立在扭曲的、其他旧神的基础之上,但是“阴影”的确在某种程度上,污染了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的旧神与人类。

……祂想要得到这个世界。西列斯心想。

而那些画作,就是祂得到这个世界的办法。祂是这些画作的主人——祂想要用这种办法,来得到、至少是束缚,那十三位旧神,就如同祂被阿莫伊斯的意志束缚在福利瓯海上一样。

……这个想法的灵感就得自那里吗?

就因为祂自己曾经被那么长久地困在福利瓯海,甚至祂自己都不耐烦了,所以才会想要用同样的办法去对付那些旧神?

如果“阴影”是在十四年前与阴影信徒取得联系的,那么这个计划或许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或许从十四年前?

……那第一幅画。西列斯心想。

那幅绘制了戴着厨师帽的男人、实际上却蕴藏了胡德多卡的力量的画作,或许就是第一幅成功的实验品。

胡德多卡,不是吗?

这是“阴影”在费希尔世界接触到的第一位神明。

祂最熟悉胡德多卡的力量了,所以祂在胡德多卡这里第一次成功。祂将胡德多卡放进了画里,满意又贪婪地将这位神明的力量框在里面。

在胡德多卡尚且存世的时候,祂就毫无反抗之力地被“阴影”取代。而在祂陨落之后,祂的力量当然也更加无从抵抗。其余的神明也都是如此。

祂们的力量原本就是被拆分的、被割裂的。祂们在外神面前,更是如同待宰的羔羊……

……等等,画中的小羊?

西列斯突然抬起眼睛,他凝神望着福雷斯特。

福雷斯特正心烦意乱,憎恨于那个年轻人的欺骗、以及自己的愚蠢。他不耐烦地说:“你还想知道什么?”

“那首童谣。”

“什么?”福雷斯特莫名其妙地说。

西列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他说:“你还记得那首童谣吗?你在历史学会的那堆资料中找到的那封信,那封来自十几年前的信件……其中有一首童谣。”

福雷斯特显然想了起来,因为他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位抄写员告诉我,信封上没有任何的文字,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邮戳,证明这封信件来自于十几年前。”西列斯缓慢地分析着,“你找到这个信封的时候,就是这样吗?”

福雷斯特点了点头,他问:“你知道这首童谣的意思了?”

“我似乎知道了……”西列斯低声喃喃,“但是我更好奇,究竟是谁写了这首童谣。”

“……我觉得是历史学会里的人。”福雷斯特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这么说。

西列斯不由得感到一丝惊讶。他问:“为什么?”

“因为信封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邮戳。理论上,这封信不可能寄给任何人——因为连个寄信地址都没有。”福雷斯特说,“我调查过那个邮戳,为此专门跑了趟邮局。

“他们告诉我,这个信封上有邮戳、没有邮票,意味着这来自邮局或者马车行的固定客户,费用年结或者月结,方便统计。

“这批固定客户每年或者每个月有一定数量的信封额度,在额度范围内的信件,都可以直接寄出去,而不必贴邮票或者付钱。信封上会出现一个特定的邮戳,证明这是某位对应的客户。

“……那个信封上的邮戳太模糊了,没法认出究竟是哪位客户——哪个公司或者哪个家族。但这也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那封信不可能被‘寄出’。”

福雷斯特强调着这个词语。

西列斯也明白了福雷斯特的意思,他说:“是历史学会内部的某个人,留在前台或者什么地方,让对方转交给——同样是历史学会内的某个人。

“……但因为某个未知的原因,这封信最终未能交到对方的手中,于是就被暂且归档到了历史学会的文件里面。

“那个信封或许只是寄信人随手拿的,那证明了他或者她的身份,但是我们现在无从查起。”

福雷斯特点了点头,说:“是的,我是这么认为的。但也卡在了这里。”他说,“因为,既然是让历史学会的人转交,那么……怎么会没有交到对方的手上?我难以理解。

“谁会是寄信人,谁会是收信人?”

福雷斯特喃喃说,显然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挺长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