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罗家族的覆灭,您还记得吗?"西列斯提醒着格伦菲尔。
格伦菲尔想了想,然后点头∶"时间紧迫,是吗?"
"我可以跟您简单解释一下这件事情。"西列斯想了想,便说,"那批I旧神追随者想要让旧神以人类生育的方式复生。
"而布鲁尔·达罗和玛丽娜凯兰就是他们最近挑选的人选。玛丽娜很有可能在今天分娩。"
格伦菲尔瞪大了眼睛,然后摇了摇头∶"这群旧神追随者还真是花招频出,但这些做法……."他露出一个费解的表情,"听起来都有些匪夷所思。"
西列斯赞同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现在要去阻止他们?"格伦菲尔说,"你具体打算做点什么?"
"孩子的诞生不是最关键的问题。旧神不可能真的在那些孩子的身上复生。"西列斯说,"所以最重要的是,抓到这批幕后黑手。"
"如果他们逃走了呢?"
"洛厄尔街32号。"西列斯低声说,"他们现在正在我和琴多曾经租住过的地方。只要我们能抓到他们的一个漏洞就行。"
"在那儿?所以他们或许就是在针对你。"格伦菲尔也产生了这个想法。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在心中想,当他和琴多意识到洛厄尔街32号的问题的时候,他们只想到这是一个巧合,十分符合命运的力量。
但是,他的朋友和老师都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那些人就是在故意针对他。这可能并非单纯是命运的巧合。
这种思维模式的差距也让西列斯暗自反省了一下。他与琴多十分了解旧神,也十分了解他们彼此掌握的力量。但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当局者迷。
他们以为洛厄尔街32号的问题只是命运的安排;但或许,那就是幕后黑手特地做出的选择。这究竟能否被称之为命运?
不,力量只是力量;人类才真正掌握着力量、展现出命运的轨迹。
如果脱离人类,力量也只是镜花水月。是因为这力量与人类的故事有关,所以才可以被称之为命运。
的确有如此之多的巧合发生在西列斯的命运之中,连他自己都逐渐习惯了巧合的发生,以为这成了他生命的常态;可是,他真能如此傲慢地认为,他的命运就注定囊括了这世界其他人类的命运吗?
……慢。的确。他意识到。
当他如此轻轻巧巧地将每一个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人类,或者其他某些事情,都认定为命运的安排的时候,他的想法是如此的傲慢。
好像这世界上真有一只手,无聊地、肆无忌惮地摆弄着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
你、你得在这儿;还有你,你怎么能跑那儿去呢?至于你,你乖乖呆在这儿,就等着我们亲爱的西列斯·诺埃尔教授来发现你..…是这样吗?
他惭愧地意识到,当他逐渐习惯命运的力量,当他逐渐意识到自己身边发生着的事情,当他慢慢明白自己最终需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也控制不住地被命运卷入其中,成为了命运陷阱的俘虏。
当他越是意识到命运的力量,他就越是将这一切当成常态。而常态最能消磨人的警惕心。
他刚刚来到费希尔世界的时候,他头一回前往无烟之地的时候,曾经无数次对自己强调,保持你的警惕心——而现在,他们甚至已经习惯了让命运来安排一切。
反正最终命运也会让线索乖乖送上门,不是吗?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忽略了这个可能性。他没能意识到,幕后黑手可能早已经意识到他们正在进行的调查。
.命运、命运。他不禁想。
这命运注视着世界上的每一个人,而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却无人知晓命运的存在。这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秘密,这秘密的守密人却困扰于此。
他也是在这命运的蛛网之上,安静地挣扎着的猎物。
【意志+1。】
【你需要进行一次意志判定。】
【意志∶95(+1)/96,成功。】
【命运,命运。人类与神明的命运。你认为自己是人,还是神?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比你想象中还要重要,也可能比你想象中更加无用。这世界等待着你的答案,守密人。】
"….西列斯?"格伦菲尔困惑地望着他。
西列斯骤然回神,他下意识歉意地说∶"抱歉,我走神了。"
"你想到了什么?"
".…我正在反省。"西列斯说,"我忽略了这个可能性。"
格伦菲尔欲言又止,他说∶"你对自己的要求太严格了,西列斯。"
西列斯保持着默然。有的时候他也不得不意识到,是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才逐渐让自己进入这种状态。他不得不时刻保持理智与清醒,因为他的选择可能将影响许许多多的事情。
有的时候,他甚至过于谨慎了。
他其实也可以现在就冲到洛厄尔街32号,然后利用骰子的判定的力量把那些人全部制伏一
____人
来一个意志判定大失败,一个不行就来两个,他不信这还搞不定那群人。
但他并没有选择这么做。如同他一直以来做的那样,他只是仔细地、冷静地分析着一切。他置身事外,谋定而后动,早已经习惯让真相在他面前一点点揭开。
……如同一个守密人。是的,他是说,跑团剧情的守密人。
跑团角色们忙忙碌碌,他坐享其成,时不时提供正向帮助或者负面帮助,目睹故事情节一步步发展,最终走向结局;而他会在那个时刻,宣布结局是什么。
多么眼熟的场面。而那只是一场游戏、一次玩乐。
如今他身处现实,连跑团角色都成了活生生的人,而他还是那个守密人。许许多多复杂的因素困住了他,主观的、客观的,都将他推到了这个位置上。
但是他又不经常使用守密人的力量,好像这命运的力量无关紧要。他艰难地在其中寻找着一条可能的、不偏不倚的道路。
但是,他实际上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站在了选择的临界点,而直到现在,他才骤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人与神。
是否习惯命运的力量带来的帮助,本质意义上体现了他对于自我的认知。他既然掌握了神明的力量,那么他究竟算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神?
他并不想掌控人类的命运,并不想显得这么傲慢。他进行了一个与之前直面"阴影"时候数值相等的判定,而他成功了。
如果失败?
那同样是一次大失败。
他将失去自己作为人类的自我认知。他将真正成为命运的神明,他将高高在上,永远俯视这普通的、平凡的、庸庸碌碌的人间。
当他行走在这通往命运的终局的道路之上,无数条岔路在他面前展开。他望见那谜团、望见那可怕的故事与过往、望见那阴云笼罩的未来。
.…而"他"是谁?
西列斯诺埃尔……贺嘉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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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 -个来自地球的小说家。一个地球人,费希尔人。一个…….人。
世界希望他给出一个答案吗?
实际上,这个判定本身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是的,老师,我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西列斯抬眸,带着他向来的那种冷静与内敛,低声说,"我终究是个人,我没法做到尽善尽美。"
格伦菲尔语塞片刻,随后不由得摇了摇头,他说∶"我的意思是,既然你知道自己是个人类,那你别强求,没谁非得让你做到完美…….算了。我想你自己心里有数。
"我的意思是,西列斯,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西列斯望着格伦老师。或许格伦菲尔自己也不知道他这句话能给西列斯带来什么触动,但是最终,西列斯笑了一下,说∶"谢谢您,老师。"
格伦菲尔伸手拍了拍西列斯的肩膀,然后说∶"好了,西列斯,让我来看看有什么能给你提供帮助的魔药吧。"
十分钟之后,西列斯带着一堆不知道是否能派上用场的魔药,离开了格伦菲尔古董书店。他打开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他去往和琴多约定好的地点,与琴多汇合。
如果这世界拥有卫星,或者无人机,而人们恰巧望向拉米法城的洛厄尔街32号的话,那么他们会意识到,这栋房屋附近正聚集着越来越多的人。
他们可能若无其事地与彼此交谈着,可能将目光不经意间停留在这栋房屋的窗户上,可能只是碰巧路过这条街道,可能会望向一个站在树荫下的年轻人。
一切都在静默之中进行,一切好似都还是原来那平常普通的日子。
天气相当阴沉,小雨在午餐后就慢慢停了,但乌云未曾消失。阴云仿佛将空气一同压向这座城市,人都感到空气中停滞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是拉米法城的5月23日。周六。在这座城市的另外一条街道上,热闹而嘈杂的氛围像是在一瞬间破开那恐惧的、窒息的氛围。
这儿是诺埃尔纸牌大赛。晚上会是决赛的开始,而下午则是人们自行组织的友谊赛。许多曾经被淘汰的参赛者在这个时候返回牌桌,沾沾自喜地与彼此讨论着自己刚发现的新牌技。
最终决赛的参赛者有三个人。都是年轻男人,他们在各自的准备室里进行着思索,以及对命运的祈祷。他们祈祷好运在这个时候能够降临在他们头上。
切斯特·菲茨罗伊医生陪伴着洛伦佐·格兰瑟姆。洛伦佐有点紧张,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进到决赛,这让他感到梦幻般的不可思议。
"我真能做到吗?"洛伦佐问,"我能赢吗?"
切斯特温和地说∶"当然可以,洛伦佐。我之前和诺埃尔教授也提到过这事儿,他甚至还祝福了你。你知道的,他就是诺埃尔纸牌的灵感来源。虽然他不承认,但是我认为他就是发明人。
"而我也在这玩法的完善过程中提供了一些帮助。所以,洛伦佐,你已经同时得到了我们两个的祝福。你得相信自己。"
洛伦佐愣了好长一会儿,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他望着准备室的那扇门——那扇通往这最后一轮命运牌局的门。隔了片刻,他说∶"是的。我能赢!"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人在心中默念着"我能嬴"。科林·莱恩。
他的手已经握上了门把手。他比洛伦佐·格兰瑟姆更早接受自己命运的审判。历史学会擂台赛的最后一轮,将在下午举行。
下午两点。科林·莱恩走上了属于他的舞台。
下午两点。洛厄尔街32号迎来了两位沉默的客人。
"哦,西列斯·诺埃尔教授,以及…….另外一位客人。似乎是您的恋人,教授?"
西列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默然望着洛厄尔街32号一楼客厅里的场景。琴多站在他的身旁,比往常任何时刻都显得警惕与专注。
楼客厅中,原本他们熟悉的沙发被搬到了一边。一张圆桌摆放在那儿。桌子上,一副全新的命运纸牌就摆放在那儿。两个人,一男一女,正坐在圆桌的左右。二楼,隐隐有惨叫与哀嚎声传来。
阴天昏沉的光线只是稍微照亮了这地方。那个坐在那儿的女人有着温柔腼腆的神情,她安静地、希顺地坐在那儿,双手安稳地放置在自己稍微凸起的肚子上。
而那个男人,他的面孔隐藏在阴影之中。他是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平平无奇,是那种走在路上都会被人忽略,甚至其穿衣打扮还会被人暗自评价为"土气"的,平常而普通的人。
他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个人。他指明了西列斯与琴多的身份,但是语气却相当温和,带着一种近乎阴柔的黏稠感,好像是被人缓缓搅拌的胶水。
"您来了。我正想着您什么时候会来。"这个男人说,"我们的牌局正好还缺人。不过我们本来想邀请您参与牌局,但您却另外带了一位客人。我们总该接待客人,况且这是您的恋人。
"所以,不如让您的恋人来成为牌局的参与者,而您来帮个忙,屈尊来当这牌局的荷官?听闻您发明诺埃尔纸牌的时候,您就是那第一场牌局的荷官。"
错了,西列斯心想。这些细节完全没法对号入座,尽管这的确证明了,这男人对西列斯的过去有所了解。
西列斯仍旧保持着沉默,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他审视着这间自己曾经数次造访过的洛厄尔街32号的房屋,感到一种陌生的气息从空气中缓缓渗透出来。
明明只是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但是仿佛一切都改变了。不,有的时候,两天时间就足以改变一v。
……从布鲁尔·达罗满心期待地与未婚妻见面,到订婚,到得知真相,到曝尸荒野。一切都发生得如此迅速。
他在心中缓慢地叹了一口气,答非所问∶"所以,格雷福斯先生,玛丽娜凯兰正在楼上分娩吗?"
女人的惨叫声始终隐隐约约地萦绕在他们的耳旁,渗着一种可怕的、令人晕眩的血腥气。玛丽娜·凯兰在楼上分娩,他们在楼下玩牌。滑稽的场面。
"我的丈夫正陪伴着她。"另外那个女人温柔地说,"我的丈夫是位医生——西城的医生。尽管他没有行医执照,但是您不用担心他的能力。我想,他能让玛丽娜安全生下那个孩子的。"
女人的语气轻柔,带着一种跳跃的、活泼的欣喜。她正因为许许多多事情而感到快乐。她安安稳稳地坐在那儿。
……通往二楼的楼梯看起来很近,也很远。
西列斯与琴多对视了一眼,然后落座。原本围绕着圆桌,只有三张椅子。那个中年男人殷勤地亲自搬了一张椅子给西列斯。
西列斯脱了西装外套,将外套挽好挂在椅背上。他顺手将西装口袋里的一支钢笔放在了桌上,免得不小心掉落。中年男人的目光瞥了一眼那支钢笔,随后又平静地收了回来。
西列斯拆开了牌盒。他注意到这副牌的编号。
当吉力尼家族印制命运纸牌的时候,因为商人兰米尔的要求,他们将纸牌分为许多不同的品种,有的是一模一样的普通版,有的是带有编号的特殊版,有的是更为独特的惊喜版。
这当然是商人贩卖物品的一些小技巧;而后两者的价格,尤其是一些更为特殊的纸牌,显然要昂贵得多。
而如今他拿着的这副纸牌,则是编号1的特殊版。
西列斯的目光在那个数字上停留了片刻。他将牌盒中的牌拿出来,然后十分熟练地洗牌。
中年男人惊叹着说∶"您的洗牌手法令人惊艳。应该让城里的荷官都学学您的做法。"
"但许多牌局已经不需要荷官。"西列斯说。
"命运存在于无形。"中年男人微笑着说。
西列斯与那个中年男人面对面坐着,而琴多则对着那个女人。他们各自抽了最初的手牌。琴多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种冷色调的无动于衷,他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大多数时候都专注地凝望着西列斯。
"我们花费了许多的时间。"中年男人突然说,"从很久很久之前。一个世纪、两个世纪……那都是不值得一提的事情。可是,从去年开始,一切都发生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