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讨价还价

"不,不是这样的。"西列斯说,"这是我的家庭观念。但是,琴多,你已经是我的人生伴侣了。我父母的认同和法律的认同都只是锦上添花。我应该早一点跟你讲明这件事情。

"琴多,你从来不是我的地下情人,你是我人生重要的一部分。我从遥远的故土来到这个世界,与你相遇、与你相爱,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你是我人生中的奇迹。"

琴多有点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他的表情在短时间内变得柔软而专注。隔了片刻,他低声嘟囔地说∶"我如何敌得过一位小说家的情话。"

西列斯莞尔。

琴多想了一会儿,认真地说∶"您同样是我生命中的奇迹。我出生在这个世界,等待您从那遥远的世界来到这里,等待您出现在我的生命之中。我用我的一生来等待您。谢谢您的出现。"

西列斯亲吻着琴多,然后说∶"谢谢你的等待。"

琴多的情绪有点激动。他拥抱着西列斯,隔了许久才平静下来。他突然说∶"我感到我们这两段话,更像是在婚礼上会说出的誓言。只不过,没人见证。"

"时光与命运见证着我们的誓言。"西列斯说。

琴多怔了一下,他想了一会儿,便笑着低声附和了一句∶"真实与虚幻目睹了这场无人的婚礼。"

这两句话在某一刻同时触动了他们的心灵。

他们都安静了片刻。

清晨的阳光自凯利街99号的落地窗洒了进来。落地窗外,玫瑰盛开;落地窗内,小巧的茶几上还摆放着今天的报纸,不远处的餐桌上,琴多还没来得及吃的早餐静静地放置着。

这是普通而平凡的一天;他们等待着旧神追随者未知的行动,等待着来自过往的谜团一步步消弭与湮灭,等待着遥远未来的时光给予他们更多的答案。

谁也不认为这一天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改变,时光的长河永远静默地流淌着、永远安稳地注视着人间。他们同时望着窗外的阳光。

"……该去吃早餐了,琴多。"西列斯回过神来,提醒着琴多,"八点半了。"

"让我在您身边再呆三分钟……不,五分钟。"琴多跟他讨价还价,"看在李加迪亚和阿卡玛拉刚刚见证了我们的誓言的份上。"

西列斯无言片刻。

李加迪亚制造血裔的时候,肯定想不到神的其中一位血裔,未来会因为不想吃早餐而将神搬出来当借口。

至于阿卡玛拉?

阿卡玛拉一定觉得这事儿相当好玩。

琴多又在他身边赖了整整五分钟,然后才起身去吃早餐。

西列斯则继续看报纸。距离5月23日还有一周的时间,商人兰米尔在报纸上近乎疯狂地宣传着这件事情。西列斯的思绪也不知不觉中转移到了那一天的种种事情上。

恰好在这个时候,邮差送来了今天的信件和其他文件。

西列斯起身去开了门,向邮差道谢,然后从邮差手中接过那叠纸质文件——总是很多,从来如此——-他走回客厅,在桌子上整理着。

隔了片刻,他说∶"都是你的,琴多。"

琴多叹了一口气,郁闷地啃了一口鸡蛋饼。他说∶"原来曾经的我有那么闲。"

西列斯忍俊不禁。他又翻阅了一阵,意外从中找到一封写给自己的信。来自卡洛斯.兰米尔。

……关于那位名叫凯兰的画家,卡洛斯调查出了什么?

带着些许的期待,西列斯拆开了这封信。

"尊敬的西列斯诺埃尔教授∶

"我仍旧想要为之前莽撞的行为道歉……我越想就越是感到自己的行为如此愚蠢。我得硬着头皮来跟您道歉才行。

"不过,我也希望这封信能让您消消气。希望信中提及的信息能帮到您。

"总之,关于这位名叫凯兰的画家,过去几天里我找到了不少人询问相关的信息。我得说,我之前没想到这位画家有什么重要的,但是如今进行的调查却出乎意料。

"我大约询问了三批人。首先是如今与我一同在兰斯洛特剧院工作的朋友们,其次是兰斯洛特剧院如今的工作人员,最后是兰斯洛特剧院曾经的拥有者。

"我的朋友们没能提供什么信息,他们和我知道的差不多。不过他们中的其中一位比我更加细心一些。他说,这位凯兰每一次过来,都坐在同一个位置上。

"……这一点其实有点令人意外。虽然没多少人来兰斯洛特剧院看剧,但是每一次都买到相同的座位,可能也需要售票员帮忙留心才行。

"于是就到了第二批人提供的信息。那位售票员先生说,凯兰从很久以前就经常到这儿来看剧,他认识他……呃,或者她?所以会特地给凯兰留下视野最好的位置。

"而其余的工作人员,尤其是在兰斯洛特剧院工作了许多年的人,都对我说,凯兰有着过来看剧的习惯,唯独去年夏天开始,出现了这漫长的缺席。

"这一点还真是让我感到意外。我没想到他们居然都认识凯兰。

"而第三批人——也可以说是这个人,他给出了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答案。他是一位如今慢慢落魄的商人,因此才会在去年决定出售兰斯洛特剧院。

"而实际上,这剧院也是他从另外一个人手上买过来的。您猜怎么着?是的,当时的卖家的姓氏,就是凯兰。

"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情,那可能是我们认识的这位凯兰的父亲或者其他长辈……考虑到您说的凯兰女扮男装的问题,那说不定也有可能是凯兰的母亲。

"总而言之,这恐怕就是凯兰和兰斯洛特剧院最初的渊源了。也难怪凯兰会喜欢《金盏花的故事》这部剧,那说不定就是他(她?)的某位长辈写就的。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缘分。兰斯洛特剧院曾经是凯兰的家族产业,而即便凯兰家族已经将这个剧院卖出,但是凯兰仍旧时常到这里来看剧,即便……呃,我得承认,我们的剧目演出一般般。

"于是,您想要调查的事情也借机水落石出了。

…哦,迷人的命运巧合。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真希望能将这一切写成一部剧目,然后在兰斯洛特剧院真实地上演。我不知道这是否能博得观众的喜爱,但我得承认这个巧合把我迷住了。

"最后,希望这些信息能给您带来帮助。另外,关于您想要将小说改变成戏剧的事情,您可以随时给我写信。

"要么寄到我家里来,您似乎知道我家的地址?要么寄到兰斯洛特剧院,地址是康斯托克街32勉

……呃,顺带一提——我认为可以将这事儿放在信的末尾,希望您不要以为我是在和您套近乎,只是我突然想到了这事儿——关于去年我卖给您的那本探险者游记。

"当那本游记出版之后,我也去购买了一份。我感到十分惊讶,我没想到您真的最终找人将其翻译出来了。而且,游记中提及的关于无烟之地的事情,也让我惊叹万分。

"我想有机会的话,我也可以去一趟无烬之地。不过,不管是从那本游记,还是从报纸上的一些新闻来看,无烟之地都是一个过于危险的地方。希望枯萎荒原开发计划能尽早取得成效。

"…….希望您别觉得我唠叨。我只是突然想到这个与您有关的事情,认为有必要跟您说一声——是的,我的确也阅读了那本游记,那相当有趣。

"卡洛斯·兰米尔。"

西列斯阅读完卡洛斯的这封信,一时间若有所思。

兰斯洛特剧院正是凯兰家的产业吗?这的确是一个有些意外的消息。

五十年前,《金盏花的故事》在那儿上映;二十五年前,很有可能是玛丽娜凯兰的母亲将其卖

五十年前,《金盏花的故事》在那儿上映;二十五年前,很有可能是玛丽娜·凯兰的母亲将其卖出;如今,卡洛斯·兰米尔成为了这个剧院的主人,再一次上演《金盏花的故事》。

西列斯完整地回顾这个流程,意识到玛丽娜·凯兰会不停前往兰斯洛特剧院观看戏剧演出,也是相当合情合理的事情。

如果那近乎诅咒一般的命运始终笼罩在凯兰家的女人身上,那么,再一次成为孕育者的玛丽娜·凯兰,她会以何种心情来面对《金盏花的故事》的重演?

一种复杂而沉重的思绪笼罩了西列斯的心灵。

琴多吃完了早餐,过来迎接他今天的工作,正巧望见西列斯拿着信纸发呆的场景。他便问∶"准的信?"

"卡洛斯。"西列斯说,他顺手将信纸递给了琴多。

琴多也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然后控制不住地露出了惊异的表情。他望向了西列斯,斟酌片刻之后,便说∶"您有没有这样一种感觉?"

"什么?"

"仿佛出现在您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一个独特的用途?某种功能?"琴多说,"如卡洛斯·兰米尔,很长时间里,您恐怕都要忘了他。

"但是就在调查的过程中,您突然想到将小说改编成戏剧、进一步掌握阿卡玛拉的力量的可能性,于是卡洛斯就顺理成章地登场了。"

西列斯说∶"这听起来像是什么小说中的安排。"

琴多也点了点头,他转而说∶"况且您也是小说家。"

西列斯不禁莞尔。

关于这个话题,琴多看起来比西列斯想象中还要更加认真一些。他若有所思地望着那封信,再一次说∶"的确很像小说…我的意思是,命运的力量。"

西列斯也认真地思索了片刻,然后说∶"我可以利用小说这种…….创作方式?"

"如果,您提前设定好了剧本,而现实也依照您的剧本进行呢?"琴多想到了这种可能,"预言、先知..这听起来相当符合命运的力量。"

西列斯微微怔了一下。

他感到意外。不是说这个提议本身,而是指,这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跑团的剧本。

按照骰子的说法,那正是命运的一次预演。而某种程度上,那也同样象征了他对于命运的力量的第一次掌握,与第一次干涉。他挽救了切斯特医生必死的命运。

他想了片刻,便真诚地说∶"你提醒了我,琴多。我想我之前的确忽略了这一点。"

落于笔下的文字——落于笔下的命运的轨迹。虚幻的剧本与真实的命运。

……..卡玛拉的力量与命运的力量,似乎也可以说是相辅相成的。

他思考着这个问题。片刻之后,他回过神,不禁低声说∶"我得去和骰子聊聊。"

琴多点了点头,他将卡洛斯的这封信叠好,放回信封,一边随口说∶"不过,还真是巧,兰斯洛

特剧院就在康斯托克街,还是32号。我们以前也住在洛厄尔街的32号….等等。"

西列斯原本已经从琴多手中接过信封,打算到三楼书房进行判定和骰子谈话,但是闻言却停下了脚步。他望向了琴多。琴多也愣在那儿。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几乎异口同声地说∶"3和2!"

当那个疑似玛丽娜·凯兰的女人前往休谟药铺购买安胎药和魔药的时候,她分别去了两次。第一次购买了三瓶魔药,第二次购买了两瓶魔药。

.3和2。

卡洛斯的这封信也提及了32号。这个巧合让他们骤然醒悟过来。任何巧合都可能是命运之手的精心安排。

琴多惊异地说∶"她在暗示某条街的32号?她在暗示兰斯洛特剧院吗?那洛厄尔街32号会与这事儿有关吗?还是…….其他街道的32号?那有可能是她如今的……住址?"

"至少兰斯洛特剧院的确和她有关系。"西列斯低声说,"….我记得,现在租住洛厄尔街32号的,似乎是一位单身女士?"

琴多皱了皱眉∶"是的.……但是我不知道更多。我会去问问房屋中介。"

西列斯点了点头,又说∶"或许也可能指向其他街道的32号房屋。"他又说,"当时她还购买了安胎药,两次都购买了十副药剂……这是否指向什么?"

"如果3和2指向的是32号房屋,那么十副药剂可能是指某条具体的街道?"琴多说,"结合起来就是一个明确的地址.…但是这似乎有点太明显了。"

玛丽娜·凯兰的确在尽力给他们提示,但是她也不可能做得太明显,否则有可能得不偿失。当她前往休谟药铺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四月初,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西列斯琢磨了一会儿,心想,两个10..能代表什么?

是数字的含义,还是与之相关的什么?如果是像3和2和一样一目了然的情况,那么10.…能指向什么?

想了片刻,他也没能得出一个结论,便摇了摇头,说∶"32号房屋已经是我们的意外之喜。希望这能将我们引向玛丽娜.凯兰的所在地。"

琴多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希望如此。"

这明朗温暖的五月,是否能迎来玛丽娜·凯兰人生的崭新篇章呢?

这个问题困扰着西列斯。直到他从小房间拿出短笛,再一次听到骰子那絮絮叨叨的声音,他才收回注意力,专注于和骰子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