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当那个"东西"第二次来到诺娜的大脑,诺娜本身的意志被冲击得七零八落。她迷迷茫茫,偶尔有清醒的时候,就会在医生的带领下看看报纸。
……因为这些孩子被关得太久了,所有人都蔫蔫的,所以医生们有时候会给他们讲报纸上的故事。
而那些故事,特别是《加兰小姐的梦中冒险》,给了诺娜最后的机会,尽管那让她的自我认知代入到了那个年轻的、在海底探险的小女孩身上。
但不管怎么说,她借此机会摆脱了某种"力量"的影响。她还是活了过来,而非如同精神失活的人们。她成为了加兰,活泼、积极、乐观而好奇心旺盛的加兰小姐。
…这算是好事吗,还是坏事?
或许原本诺娜就将无知无觉地死去,而"加兰"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或许"加兰"的存在也同样属于神明力量的范畴,与先前那个"东西"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没人能为这件事情下个定论,除了加兰本身。时光或许能让加兰自己逐渐找到一个答案。
不过,这件事情的确让西列斯有了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他对于阿卡玛拉的力量的掌握,似乎又更进一步了。
因为虚幻的小说中的加兰小姐,成为了现实中真切存在的加兰小姐,并且,这的确是由于他这本小说而造成的。
况且,从加兰目前的状况来说,她说不定还真会如同小说中的加兰小姐一样,踏上属于自己的冒险之旅。
……这件事情显得格外奇异,至少今天下午西列斯去医院探望这些孩子们的时候,听到医院里某些病患和家属、医生们的谈话。
他们津津乐道地谈及加兰这个小姑娘,提及她的名字居然来自一篇报纸上连载的小说。他们都在说,不知道这本小说的作者"贺"先生,是否知道此事。
西列斯对此感到五味杂陈。
纳尼萨尔和加兰的经历,是比乔纳森布莱恩特的阴谋更鲜为人知的事情。往日教会在后续调查的过程中,特地嘱咐那些孩子们,以及其他知情者,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他们似乎打算好好研究一下纳尼萨尔和加兰的现状。
西列斯反倒认为他们未必能调查出什么。
在纳尼萨尔和加兰醒过来之后,他给这两个孩子一人进行了一次意志判定,从骰子那边得到的结果都是模棱两可的,"他/她已经摆脱了某些东西的影响,但或许,他/她的人生还没有摆脱这层阴影。"
这似乎可以理解成,纳尼萨尔和加兰都因为乔纳森而有了十分悲惨的经历;但似乎也可以理解成,那黑暗中蠢蠢欲动的东西仍旧窥探着这两个孩子。
…….子的话总是这么含糊不清。
发生在2月1日那一天的所有事情,对于调查者来说都可以称之为一次巧合。
乔纳森·布莱恩特在历史学会的表彰仪式上与西列斯交谈,受了一些刺激。他感觉自己活得难受,回家之后更是越来越感到身体的虚弱。
于是,他终于在这冷冰冰的寒风中下定了决心。他带着纳尼萨尔去往了西城,打算提前开始自己的尝试。
之所以是西城,是因为他认为西城更加混乱,没人能注意到他的动向。
他的决定如此仓促,以至于西城地下帮派的人都没准备好。那一天,地下帮派的人正因为拉米法城内开发计划的进行而到处惹是生非,反而忽略了对于地下通道的看守。
而乔纳森也认为,不可能有人注意到他想要做的事情,因此十分放心大胆地去往了地下拱门背后的庞大空间。
那地方实际上是曾经的地下避难所,修建于康斯特公国建国之初。那时整个世界的局面还没有现在这般平静,因此最初的康斯特大公便决定修建位于地下的通道,以及相对应的避难所。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基本都忘了这事儿。公国高层更是如此,因为,他们如今都已经生活在东城了,谁还想得起西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于是,这地方反而被乔纳森利用起来。发现这地方的地下帮派人士,更是被他付了一大笔的封口费,享受起奢华的东城生活。
没人知道那一天下午将在地下拱门之后进行的事情,因此,也没人注意到,吉米、西列斯和琴多接二连三地出现在那里。
他们悄无声息地走过那被冬天的寒冷冻得硬邦邦的土地,然后,杀死了乔纳森最后的野心。
西列斯后来从凯瑟琳那里打听来的消息是,乔纳森可能很难活过这个冬天,即便他现在的身体看起来并没有原先那般衰弱。
但是,大公,以及他的那些政敌们,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特别是在他将把柄拱手奉上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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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外,人们可能不知道乔纳森究竟做了什么,顶多以为他以权谋私,或者贪污腐败;然而对内,,许许多多人都通过各自的渠道,大致了解了乔纳森的旧神追随者身份,以及一部分他想要做的事情。
墙倒众人推。原本光鲜亮丽的财政大臣,似乎在一瞬间,就成了报纸上人人喊打的阶下囚。这当然也是他罪有应得。
西城恐怕也不会再是他的势力范围了。地下帮派、道森街、达尔文医院等等,都将被拆分和重建。
某种程度上,这倒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西列斯的瑰夏杂货铺,似乎能成为明面上的玩具商店和手工艺品店,而不是混在一堆魔药、时轨、不明来历的古董里,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琴多也趁机进行了一次投资——他把欧内斯廷酒馆买了下来。幕后老板因为地下帮派的倒台而十分慌张,以一个十分低廉的价格出售了酒馆。
而因为西列斯这边有埃里克·科伦斯这个渠道,很早就得知了此事,所以琴多很快就下定决心,抢在其他人之前把这家西城颇为知名的酒馆收入囊中。
……西列斯十分怀疑他这一次的投资是为了什么。不过琴多倒是耸耸肩,很高瞻远瞩地说∶"您不觉得那会是一个很好的信息流通渠道吗?”
西列斯得承认琴多说的是对的。
这件事情似乎就悄无声息地落幕了。比起当初格雷森事件的轰动全城,这个被私下里称为"地下拱门事件"的邪恶计划,似平更多还是构筑了大人物们勾心斗角的舞台。
康斯特公国的高层们趁着这个机会攫取利益,并且一些原本立场摇摆不定的贵族和大臣们,也在这个时候选择了相应的派系。
乔纳森·布莱恩特的失意,并非仅仅只是代表着这个名字的大势已去,也代表了一批老贵族、老家伙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并非仅仅只是因为他的邪恶。
西列斯冷眼旁观,意识到公国的高层几乎没人在意那些孩子,以及达尔文医院在过去三年间的所作所为。往日教会已经在尽力做着一些什么,可惜公国官方并没有表示出什么态度。
当然,的确有人来接手达尔文医院…….呃,换了个其他贵族?
这倒也在西列斯的意料之中。报纸上天天报道着这个贵族那个贵族,鲜少提及孩子们的经历。或许,让这些活下来的孩子们在懵懂之中遗忘这可怕的地下空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等到他们足够年长,等到足够年长的他们再来回顾这整件事情,或许他们最终也不过是付之一笑———那是个老家伙临死前最后的不甘心。
关于这件事情的开端,也就是安塞姆·诺里森这位博物馆守门人偷盗藏品的事件,西列斯也得到了一些相关的调查线索。
这位疯疯癫癫的守门人,现在也还在历史学会第二走廊的看管之下。等到他精神状态好一点,或许他还能与诺娜.…也就是现在的加兰见上一面。
当然,很难说他们两个是否还能继续生活在一起,不管是基于身体问题还是心理问题。
在地下拱门事件之后,一些地下帮派的相关人士也被逮捕。从他们口中,调查员们得知,乔纳森∶布莱恩特要求他们搜寻古老的物品、时轨,以及,某些特定的物品。
这些特定的物品清单中,就包括了安塞姆当初偷盗的那朵铜铸花。
应该说,恰恰因为这朵铜铸花的要价不菲,所以安塞姆才会铤而走险。甚至他之所以会得知此事,也是因为达尔文医院的那位休伯特·福克斯医生的介绍。
当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同时也要求地下帮派用这笔钱来治疗他的孙女。
…….而那正中下怀。地下帮派让安塞姆直接把那朵铜铸花交给那名医生,而那名医生也会好好地、"免费"地为诺娜提供治疗。实际情况却恰恰与这个承诺相背离。
安塞姆将诺娜推向了达尔文医院。
而或许,在他接触到那朵铜铸花之前,他还是正常的,还拥有一些警惕心,还在犹豫是否真的要这么做。可是,当他偷到那朵铜铸花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自己也变得疯疯癫癫,而他的孙女也因为这朵铜铸花,彻底地被阴影笼罩。
"……您是否有这样一种感觉?"当琴多听西列斯讲完这一切之后,他若有所思片刻,最后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这个世界的许多事情,许多……不好的事情,归根结底是因为神明的力量?"
这个问题让西列斯思忖片刻。
最后他的回答是∶"这个世界本来就存在许多不好的事情,只是神明的力量让这些事情更加走向极端。
他无法否认,人类自身就是存在弱点的。在他那遥远的故乡地球,的确不存在神明,可是,人类社会也仍旧象从生。
并非简单将某些问题归罪于一些"东西",这些问题就能够顺利解决了。情况从来不是这样的。
而琴多望着他,他的目光中闪过复杂而深重的情绪。随后,琴多说∶"我猜到您可能会给出这样的答案。但即便我猜到了,您能这样说,也十分令我惊讶。您实在是一个明智的人。"
西列斯不禁一怔,随后微微一笑。
他与琴多的这场对话,为地下拱门事件画上了最后的句号。
切终将掩盖在这厚重而冰冷的大雪之下。冬天迎来了它的尾声,并轻柔地拂过春之女神的裙角。时光仍旧在流逝,不会因为罪恶或纷争而停下脚步。
这是2月8日的夜晚。
过去的一个星期,除却忙碌于地下拱门事件的后续发展、日常的教学与研究任务,西列斯也从布莱特教授那儿得到了购买住宅的推荐。
这栋住宅的位置是凯利街99号。他和琴多一起去看了房。恰如他在写给母亲的信中说的那样,那栋房屋十分符合他的需求,因此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