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神战",卡贝尔教授稍微郑重一点地做了一些解释。他并不认为神战是只局限于神明之间的战争。
准确来说,神战的确发生在神明之间,但是当然也会波及到人类,并且许多人类战士必定也参与到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之中。
除了这三点之外,卡贝尔教授这篇论文的后半部分,实际上都在阐明同一个观点。
也就是∶"阴影"从未消逝。
这种概念与此前侦探乔恩的说法不谋而合。他们全都认为,仍旧有人在暗中进行着一个阴谋。
实际上,这种观点就可以证明,乔恩接触到的那批怪人所提及的,对"阴影"有着十分深入研究的人,的确就是卡贝尔教授。
西列斯对于后半部分的内容反而更感兴趣,在他已经知道"阴影"存在的情况下。
卡贝尔教授本身并非官方组织出身,他甚至没有真的成为一名启示者。但是,他从各种隐秘渠道,比如秘密组织、小型聚会、古董爱好者交流会等等的场合中,提取到了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与传闻。
他将这些消息整合梳理,并且按照时间顺序—排列。
然后他发现,至少在康斯特公国国内,有许多涉及到露思米的信徒的案子,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这种"涉及",包括案发现场找到的一些遗物、口口相传的某些信仰的流言、手稿与新闻报道等纸质媒介的介绍与猜测、一些私家侦探对于某些案件的调查等。
总之,卡贝尔教授在论文中列出了几个较为典型的案子。
比如,太阳升起与太阳落下的时候,在同一地点出现的不明尸体;比如,眼睛出血、手中还握有一只望远镜的奇怪死者;比如,把自己打扮成女人、穿着女骑士衣服的异装癖男人。
关于那最后一群人,卡贝尔教授尤为介绍说,他是在某张年代久远的报纸上瞧见的相关消息。之所以将这事儿列进来,是因为那些异装癖男人的胸甲上,都雕刻着金盏花。
"而有幸阅读到这份论文的读者,如果知道金盏花的含义是什么,那么恐怕自然就能明白,这些人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卡贝尔教授在论文中如此神秘兮兮地写道。
……也难怪他这篇论文会被那位期刊编辑斥责为"疯子的怪言怪语"。
不过,对于此时的西列斯来说,因为他了解金盏花的含义,所以他能够明白卡贝尔教授的意思—金盏花是露思米的象征。
从这个角度来说..
西列斯便想到了一个可能的解释。他对琴多说∶""你知道,有一些旧神追随者的秘密组织,会采用一些与旧神有关的象征物作为入会凭证吗?"
比如布朗卡尼的信徒会展示用以折磨自己的物件,比如拉米法商会内部,那些信仰梅纳瓦卡的商人们,会以一端坠下的天平作为身份的象征。
或许,金盏花就象征着一个组织?
那是一群露思米的信徒的聚集地…不,按照卡贝尔教授和此前乔恩的说法,那是假借露思米名义的,"阴影"的追随者所隶属的组织。
金盏杯是否有可能是某个人在加入那个组织之后,选择遗弃在那个垃圾桶里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对于达罗家族灭门案的推测就要来一个天翻地覆的转变了。
或许,布鲁尔·达罗之所以被一刀毙命,只是……只是某个人的入会仪式?
这个想法令西列斯突兀地一怔。
琴多没有想到那么多,他认同了西列斯的想法,并且说∶"卡贝尔说他是在年代久远的报纸上看到。那说明,这个组织恐怕已经存在很久了。不过……女骑士?"
他有点儿困惑地说∶"为什么是女骑士?"
女骑士这个概念对于费希尔世界的人们来说,并不算陌生。
的确会有一些女士选择成为骑土,为君主或者为神明作战,这种事情可能不怎么常见,但哪怕是普通人,他们也可以在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头头是道地说上两句,提及历史上一些知名的女骑士。
对于神明来说,人类的性别并不会影响信仰。历史记载中也有不少神明拥有女性代行者,这并不算是一件稀罕事。
但是,为什么这群旧神追随者,会特地将自己假扮成女骑士?
不,应该说…
女性的身份特征在这个秘密团体中有着特殊的意义?
西列斯想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他说∶"或许只是露思米曾经拥有一位女性代行者,或者他们认为露思米是倾向于女性特征的神明。也或许,这群人只是单纯的异装癖?"
如同布朗卡尼的信徒在漫长的时光中走偏了道路一样,或许露思米的信徒也同样如此。
琴多赞同地点了点头。他将这份论文整理好,放到一旁,然后说∶"这似乎又是另外一桩事件了
"是啊。"西列斯低声说。
……您的生活总是充斥着这些神明的概念。"琴多有点儿困扰地说,"我从未想到,您会接触到这么多关于过去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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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sp;"有时候这能带来一些益处——就像是那朵玫瑰。我得说,得到那株玫瑰之后,我的确感到睡眠质量变好了不少。
"但是更多时候,我感到您的生活被这些复杂而晦涩的东西打扰了。"
西列斯也同意这种说法。不过,考虑到他始终在寻找这个世界隐藏的秘密,那么,他所面临的这种忙乱局面,也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他垂眸思考了片刻,最后微微笑了一下,只是说∶"或许,这也能算是一种生活的乐趣。"
在古怪的谜题、纷扰的信息与复杂的局面中抽丝剥茧,最后找到那个隐藏在角落的答案,让真相浮出水面。他得承认,这是能带给他乐趣的东西。
这是周二的下午。他又与琴多一起阅读了一本来自堪萨斯的书籍,随后一起去吃了晚餐。生活并没有因为他研究的谜题而发生任何改变,仍旧原模原样地进行着。
周三的时候,西列斯又收到了一封信,来自历史学会,同样是邀请函。内容正是格伦菲尔所说的,历史学会的表彰仪式。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与文史院的年终会议一样,历史学会的表彰仪式的日期同样是在2月1日,只不过时间换成了下午。这也就意味着,2月1日对于他而言恐怕是个十分忙碌的日子。
周四,在与学徒会面的时候,西列斯倒是收到了不怎么好的消息。
多萝西如满怀歉意地告诉他,她原本想为他借来家族中关于死亡与灾厄之神撒迪厄斯的藏书,但是她的爷爷,阿道弗斯·格兰特,拒绝了这个请求。
多萝西娅提及此事的时候,看起来十分不好意思,甚至有点羞愧。她恐怕没想到她的爷爷会拒绝这事儿,毕竟这是来自一位学者的请求。
西列斯同样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就说∶"这没什么,多萝西娅,不要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我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所以才想要了解关于撒迪厄斯的一些信息。"
这样的说法让多萝西娅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事儿也的确让西列斯感到了一些奇怪。阿道弗斯·格兰特不容置喙的态度,似乎显得有些做贼心虚——格兰特家族或许真的与撒迪厄斯有所关联?
而那似乎也在暗示,与阿道弗斯·格兰特相熟的其他年长者,包括藏书家丹顿·卡尔弗利教授、画家奥尔登·布里奇斯等等都有可能是撒迪厄斯的追随者。
…….但是,这批人似乎在撒迪厄斯陨落之后,走上了与乔纳森·布菜恩特截然不同的道路?
这些撒迪厄斯的信徒,在神明陨落之后,彻底分裂了吗?
这一天是1月15日,一月份恰巧已经过去了一半。晚上,西列斯在阅读科南·弗里蒙特的《一生》第十一卷的时候,在这部来自遥远的沉默纪的著作中,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
"我认为死亡分为两种情况——在说明这两种情况之前,我首先得解释一下,我这种分类方式只是基于一个老头子的胡言乱语,读者们可千万别以为,我说的话就是至理名言了。
"谁也无法断言这个世界是如何的,谁也无法断言这个世界将会如何发展。如果世界上真有一位命运的神明,那么我宁愿袍是宽容的、仁慈的、平和的,又或者,是绝对意义上的''冷漠''。
"总之,我认为死亡分为两种情况∶可以预见的、不可预见的。
"哦,亲爱的读者朋友,你肯定要说∶这难道不是废话吗?的确如此,可我后来才意识到,死亡有时候也能带来两种……截然相反的意义。
"活的时间够久,自己已经厌烦了,家人朋友也已经厌烦了;又或者病了多年,病得难受,死去活来却还是苟活于世;总之,到了某一个阶段,''死了也不稀奇''。
"才活了没多久,孩子、年轻人、壮年人,没人想到死亡会突然降临到他们身上;意外、灾难、疾病,厄运,猛地发生,带走一些本该鲜活的生命;总之,那像是晴天霹雳。
"陌生人的死亡像是一个数字。每天每天,都在发生这样的事情。
"…所以,我该将吾神的死亡归于哪一种呢?
"猝不及防吗?的确如此。可是,''神明原来也是会死亡的′,这种概念令我突然恍然大悟,感到后知后觉的……呃,亲切感?
"这话要是被吾神的忠实信徒听见了,一定会大骂我是个渎神者。不过,于我而言,情况却并非如此,尽管我知道,许多人会因此感到一种破灭感。
"不知道神明是否有生老病死,不知道神明是否要吃喝拉撒,不知道神明是否也烦恼于柴米油盐。这些问题偶尔也小v小地困扰了我。
"我感到我是一个无比傲慢的人类,因为我将我自己的生活表象代入到了神的身上,以为那些神明也会有我这样普通人类的烦恼。
"可是…….死亡。
"人人都要经历死亡,而最奇妙的一点是,竟连神明也要经历死亡。
"我听闻有人已经将这些陨落的神明称为''旧神′。那真是一种无比奇妙的称谓,让我想到前段日子,我整理家中藏书,翻到一本小时候曾经沉迷的书籍。
"我年轻时候较为顽劣,于是有时候父母管教便会十分严格,他们会把我喜欢的书没收。于是我就将那本书藏在一个沉重柜子的下方,估计任谁都发现不了。
"后来,连我自己都忘了这本书的存在。
"可是,当我从时光的尘埃中将这本书捡拾回来,擦拭干净那落灰的封面,瞧见那泛黄的、略微皱褶的纸张.…那种感觉,更像是在擦拭我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