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听到这个仪式名称的时候,西列斯还以为这是什么强大的、能够逆转时间的仪式。但是随着摊主的讲解,他就立刻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事实上,这个仪式的适用场合十分少见。
人在黑暗环境下,或者其他密闭空间中,在不能了解具体时间的情况下,会无法确切地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从而无法衡量究竟过去了多少时间。
举例来说,人们很难确切地数出秒数,总会有这样那样的误差。
但是在这个古旧怀表所携带的恒定仪式【时间矫正】的作用之下,只要轻轻碰触一下怀表,然后在下一次碰触的时候,就能确切地感知到,自上一次碰触怀表以来,这段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
……这是一个算不上鸡肋,但是硬要说的话,好像也想不出什么应用场景的仪式。
作为小说家,西列斯倒是能想出几个有意思的应用方式,比如一个躲在坟墓里的人……不过说到底,现实可不是小说。
但是西列斯还是为了自己的兴趣偏好,愉快地付了钱。
他将那怀表握在手中。略微冰冷的硬质金属表面,在西列斯的掌心激起一阵凉意。他用指尖挑起表盖,注视着泛黄玻璃之下的指针走动。
玻璃上有一道裂隙,仿佛昭示着怀表跟随曾经主人到处冒险、探索的刺激经历。
西列斯用指腹蹭了蹭那道裂缝,确认不会影响日常使用,然后便合上表盖,将其放到自己的口袋里。他现在并不在仪式时间中,所以无法体验【时间矫正】那神奇的功能。
他继续在交易会中闲逛,并且碰见了琴多。
琴多站在某个摊位前皱眉沉思。那名摊主战战兢兢地望着他,似乎知晓琴多的名声,于是此刻表现得就像是被打劫了一样。
西列斯走了过去,问∶"怎么了?"
琴多回神,随口说"我在思考要不要将这东西买下来。"他随手指了摊位上的某个物品。西列斯望过去。
他们都没注意到,摊主在无意中松了一口气。
琴多所指的是一件仍旧带着泥十的、看起来像是某种陶制物品的一个碎片,整体像是一个圆柱形。因为只是一个碎片,所以那被放在十分边缘的位置,不怎么起眼。
西列斯略微困惑地想,为什么琴多会想买这个东西。
然后他突然一怔,下意识说∶"雕像..…."
"是的。我怀疑。"琴多简单地说,他转而问摊主,"你从哪儿得到这个的?"
摊主是名探险者打扮的男人,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后,他瞧瞧西列斯,又瞧瞧琴多,最后沮丧地说∶"东北面的那个考古遗址,您知道吗?"
"靠近堪萨斯的那个?"
"是的。"摊主点了点头,"我从某个探险者那儿得到了这玩意儿,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就放在这儿试图卖出去。"
于是琴多与西列斯对视了一眼,最后果断将其买了下来。并不贵,他只花费了5枚侯爵币。
琴多像是有些嫌弃那个物品,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副黑色的皮质手套,戴上之后,才拿起来那个瞧着像是陶制物品的东西。
他们走到了交易会的某个角落。人声逐渐变得安静。
琴多摆弄着那个东西,隔了片刻,说∶"这像是一根指节。"
西列斯难免皱了皱眉,凝视着那个小巧的、灰扑扑的东西。隔了片刻,他赞同地点点头。
"在杜瓦的日记中,他的确提到了许多的雕像。"琴多若有所思地说,"但是,那些雕像.
"是人变成的吗?"西列斯接上了他的话语,"不过,有什么能证实这一点?"
琴多想了片刻,说∶"看破虚实的东西?如果雕像只是表象,而非本质的话…."
西列斯微怔,随后说∶"我这儿拥有一个仪式。"他顿了顿,"我不保证其效果,不过起码可以尝试番。"
琴多意外地瞧了他一眼,像是没想到他居然能给出一个可能的答案。于是他将那东西朝西列斯这边一递,说∶"那你试试。"
西列斯垂眸望了望那可能是死在几百年前的某个人的指节,一瞬间犹豫了一下,然后说∶"琴多,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套吗?"
琴多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西列斯决定,起码在这一刻,看在琴多过往的善意的份上,无论琴多说什么,他都会保持平静。
但是琴多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将左手递了过来,并且说∶""你摘下来吧。"他右手拿着那个奇怪的雕像碎片,所以没法自己摘下手套。
西列斯便垂下眼睛,将那黑色的皮质手套摘下,然后戴上自己的左手。他能感受到手套内部,琴多留下的温度。这让他感到些微的不适应。
……与某具尸体的指节接触,还是与琴多的体温接触,这似乎是一个不需要选择的答案。
但是西列斯仍旧感到自己似乎跨越了某个界限。他心想,或许应该让琴多拿着——但这家伙就直接把这东西递到了他面前,所以西列斯甚至没来得及拒绝。
现在迟疑或者后悔也没什么必要。西列斯很快抛开这些不必要的情绪,单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瓶魔药,喝了一小口。
琴多带着点玩味的笑意说∶"需要我背过身吗?"
"不必。"这点基础的信任,西列斯还是可以付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的。他简单地回答了琴多,然后戴上了始终挂在胸前的眼镜架,然后望向了那个疑似陶制物品的东西。
三秒钟之后,他的左手轻微颤了颤。
琴多说∶"看来结果已经十分明显了。"
西列斯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的确如此。"
那是一截已经变成灰黑色的.干瘪的人类指节。大概是食指中段的那根骨头,骨头外边覆上了层薄薄的皮肉。在坍记神庙中沉睡百多年,现在终于重现天日。
也没人知道,这根指节的主人究竟遇到了什么。
西列斯闭了闭眼睛,然后摘掉了眼镜。他说∶"这东西……或许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埋了。"
琴多的目光带着点奇异的意思。他说∶"你真好心,诺埃尔教授——你居然还是一位教授?"
"是的。"西列斯简单地回答,"在拉米法大学。"
琴多点点头,坦诚地说∶"我不怎么了解拉米法城,所以也不知道那所大学的名声如何。不过看起来,你果真是位文化人。"
他们一边聊着,一边离开了交易会。
西列斯问∶"你说我是文化人,不过我感觉你也应当受过良好的教育?"
从琴多的谈吐,以及他那标准的康斯特语言来看,琴多显然已经拥有这个年代中出类拔萃的学识了。但是他总用一种戏谑的语气称呼西列斯为"文化人"。
"嗯…….琴多看起来迟疑了一下,最后,他说,"我接受的是较为封闭的私人教育。和你想象中的学校并不一样。"
"家庭教育?"
"差不多吧。"琴多含糊地说,"至于你,恐怕是位学院出身的学者吧?"
西列斯对于琴多将矛头很快从他自己,转到西列斯身上这样的做法毫不意外。琴多似乎习惯了对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并且总是攻击性略强地反问对方的情况。
西列斯说∶"的确如此。我出身一个小村落,在母亲的坚持下一直读书上学,随后考进了拉米法大学,成为研究学者,最后成功留校……十分平淡的经历。"
当然,他忽略了卡贝尔教授那阴差阳错的过往。
琴多似有若无地应了一声,没有多问什么。西列斯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们到了旅馆之外,在夜色遮掩下,将那枚指骨埋在了某棵大树之下。
西列斯静静地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心中生出了轻微的感叹。
那微小的指骨,与神庙、与神明、与力量相比,显得十分不起眼。实际上,那也的确只是使用5枚侯爵币就可以购买的东西。
人的生命被伪装成其他东西,然后顺理成章地放上天平,成为交易的一端。这神秘力量的背后,隐藏着足够残酷的现实与冰冷的规则。
他们站了一会儿。尽管琴多看起来对西列斯的行动不以为意,但是他却意外地站在那儿,没表现出什么不耐烦的意见,只是偶尔仍旧会用那种若有所思的眼神看一看西列斯。
片刻之后,他们回到了利维旅馆的三楼房间。那副黑色手套在琴多嫌弃的目光中,直接被扔进了街边的垃圾箱。他们很快各自洗漱,躺上床入睡。
西列斯礼貌性地道了声晚安。昨天晚上在火车上的时候,他们并没有互道晚安,但是今天,西列斯认为他理应向琴多道一声晚安。
灯已经熄了。在黑暗中,琴多那边沉默了许久,最后才传来一声轻轻的"晚安"。这个时候,西列斯早已经在阿卡玛拉的力量作用之下,沉沉地陷入了安然的睡眠之中。
在许久之后,安静的房间里又传来一声轻笑。那双翠绿色的眼睛近平沉静地望着窗外的夜色,隔了一会儿,才终于闭上,并且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在吃过早午餐之后,他们四人准时来到了马尔茨那灰灰破破的火车站,等待着火车的启动。
临出发之前,阿尔瓦这位年轻人突然说,未来三天两夜的火车恐怕会十分难熬。他提议带些玩乐的东西带上火车。
西列斯与琴多对此都可有可无,切斯特医生现在处于一种精神十分活跃的状态,像是重回了年轻时候那种的昂扬、愉快的情绪之中,于是立刻点头同意。
阿尔瓦便立刻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副牌,看起来是早有准备。他说那是时下刚刚流行起来的种娱乐方式。
其他人都没听说过,恐怕是在年轻群体中更受欢迎。
等到"初雪之光"号进站,他们进入到901号包厢之后,在等待列车发动的时候,阿尔瓦向他们慢慢介绍了这种娱乐方式的玩法。
901号包厢的意思是,9号车厢的第一个包厢。一节车厢大概有十个左右的包厢,每节车厢都有着单独的盥洗室。
他们的包厢位于这节车厢的前端,距离车厢末端的盥洗室有点远,不过空气质量相对地也就好了不少。
进去的时候,四个床铺都是展开的状态。他们分配了各自的床铺,最后西列斯和琴多选择了上层的两个床铺,而阿尔瓦和切斯特则是下铺。
他们把上层的床铺叠起来,行李则放到床铺的下方。随后,他们围绕着小桌坐了下来。
琴多自然而然地坐到了西列斯的身边,而切斯特和阿尔瓦看起来也毫无意见,自顾自坐了下来。西列斯侧头望了望琴多,得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于是西列斯也没什么意见。
阿尔瓦已经兴高采烈地讲解起玩法。
在他的讲解中,西列斯慢慢明白了过来。
这个游戏的玩法有点类似于地球的某些纸牌游戏,不过牌面并非扑克牌,而是以过往十三位旧神作为主牌,每张旧神牌又拥有三张附属的信徒牌。
信徒牌并不是截然不同的。每一张旧神牌都拥有一张通用的"虔诚信徒"牌,以及两张独特的、隶属于某一位特定旧神的特殊信徒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