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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帐外燃了镇定心神的香料,然而郑玉磬想起枕珠所提到的宁越,躺在合欢帐内,却没有丝毫睡o

萧明稷在这里的时候,她就能断定宁越恐怕不是圣上派来的人。

或者说他不仅仅是圣上那边的人。

等到侧殿只剩她一个人时,那个清秀的内侍第一时间便进来扶她回到了屏风之内,将所有的痕迹清除得一点不剩,包括为她施粉抿发,做起来都十分熟练,也丝毫没感到惊讶。

他应该知道自己瞧破了这一点,又或许萧明稷在内里待的时间实在是有些太长,宁越也怕光凭她个柔弱女子,没办法在人进来之前将一切恢复原样。-.

甚至当他伸手去抚平坐榻上被弄乱的锦垫,瞥见那歪去的方向,起身皱眉收走了剪烛的剪刀,躬身禀道∶"这样锋利的东西只能伤到娘娘柔嫩肌肤,却害不到人性命。"

等到来送东西的内侍和女官一走,他居然还能装得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为她挑选珠翠,丝毫不曾心虚

偏偏她方才心神俱碎,六神惶惶无主,竟然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诘问。

溧阳长公主闲适地坐在一处暖阁中,她来了已经有许久,但是却没有瞧见自己想要等的人。

她身处的这处庄子是一个武将名下的,但同样也是三皇子的外宅,这在权贵之中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萧明稷不会常常过来,但她却不同,圣上宠爱这个妹妹,根本不管她去了哪里,又把哪个美男子掳到她的神仙洞府。

长公主偶尔从道观出来玩一阵,扮成各种身份,在民间过一把微服私访的瘾,随手当一回青天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三殿下这是怎么了,为何神情不悦?"

漂阳长公主的耐心出乎意料的好,她大概是在外面玩累了,自顾自地吃了一碟糕,饮着茶等萧明稷过来,见他果然不算畅意,竟然笑出了声∶"若是你再不过来,我都要担心哥哥是不是把你捉去杀了。"

她慢条斯理道∶"你要是被皇兄杀了,我一定去宫里劝一劝圣人,刀下留人。"

萧明稷看她坐在这里纹丝不动地吃着糕点,却不像是救人心切的模样。

"把你府里那几个芝兰玉树的谋士留下来,当个洒扫的道士也不错,省得暴殄天物。"

"我有时候当真觉得看不透姑母。"

萧明稷换了一身深色的常服劲装,稍微类似胡服,比起朝服更显得人清隽瘦削许多,他望着眼前的长公主,眸色幽深∶"姑母既然存了叫郑氏得宠的心思,何必又费别的心思?"

溧阳长公主子然一身,她只是一个公主,无论皇位上坐的是淮,都不会影响到她道遥的生活,至多不过是每年赏赐多与少,但是溧阳已经舍身出家,本来就已经舍弃了全部身家,连每年的俸禄都只能领一半,她应该也不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她已经知道郑玉磬与自己昔日有情,却将郑玉磬献给圣上,还同自己示好,如今郑氏得宠,她却愿意答应教导别的女子。

郑玉馨要了避子药,她便给了,但是转头又着意透露给了自己。

这样的溧阳长公主,同圣上面前那个乖巧可人、知情识趣的妹妹,郑贵妃面前温柔慈善的女观主完全不同。

"殿下说笑了,你该知道,郑氏的事情原本是皇兄有意为之,"溧阳长公主自然感受到了自己这个侄子说这话时的阴郁∶"否则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对圣上用药,我还想多活几年。"

圣上对郑氏的迷恋到了一种执念的地步,既然已经将秦君宜调离京城,动手只是早晚的事情。她不过是顺势而为,用了一点东西讨圣上欢心,否则单凭这么一点,怎么会叫皇帝同贵妃两日-夜都没有踏出房门一步。

连上朝的事情都差点耽搁了。

"贵妃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殿下何必在意,她能讨圣上欢心,又有把柄捏在你手中,只要你稍加引导,不愁贵妃不俯首帖耳。"

"每年送到圣上身边的女子不在少数,说来也是贵妃自己争气,留得住圣上,与我没什么关系。"溧阳长公主看向神色愈发不善的萧明稷,笑着道∶"怎么,难不成殿下的美男计不管用了?"

萧明稷就算是不成婚,也不该娶一个毫无背景的女子当正妃,溧阳长公主说∶"还是说我的好侄子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臣服于贵妃的石榴裙下,反倒听了她的话?"

"圣上不着痕迹地得了她,虽然长安血流成河,但好歹她的名声保全了,也不用日夜忧心遭你强夺,以泪洗面,我是为她好呀。"

溧阳长公主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叫萧明稷喜欢,实在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殿下把人家的未婚夫与结发夫君都欺辱到这等地步,难道还不能消恨吗?"

郑玉馨这克夫的名声到底是谁添砖加瓦的,恐怕她面前这个男子难辞其咎。

长公主轻笑道∶"要我说来你还是小孩心性,不到手便始终惦记着,殿下不也是得到了几位相公的示好,怎么,那几位娘子便没有一个能瞧上的?"

她从一开始就最看好萧明稷,他同自己几乎是一样的人,但是去了一趟南边,竟然对一个女子魂不守舍,若说是喜欢人家想纳作妾室也就算了,偏偏他还想将最要紧的正妃之位给她。

以三皇子昔日不起眼的地位,怎么会有世家愿意来烧他的冷灶,甚至还愿意效仿某位权臣,愿意让女儿嫁进来伏低做小,擎等着他登位后再想方设法把郑氏毒死?

万福在自家主子身后听长公主打趣,不觉低下了头,长公主今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是同他家殿下总还是关系和睦,殿下连气也不好生了。

长公主对郑贵妃的心性应该算不上多么了解,贵妃与主子这样,虽说投鼠忌器,敢怒不敢言,但决计称不上俯首帖耳。

"圣上近来有意采选,七弟尚没到成婚的年纪,阿爷怕是想不起我来。"

萧明稷的太阳穴似乎跳了几下,他顺着长公主的意思,施施然走到窗前,远远瞥见后院女子走动,皱了皱眉∶"姑母倒是很心疼阿爷,贵妃才有了身孕不便侍奉,姑母就又选了新人。"

"皆大欢喜,我自然乐得成全。"要是换在旁的嫔妃身上,溧阳长公主此举自然是在求亲反疏,但是放在郑贵妃身上,却一举数得,她笑着打趣,"殿下不也默许了么?"

她身在方外,又有过几场婚姻,对男女之间的情意看得极淡,总是极通透的模样∶"贵妃得宠总好过其余几位娘娘好,可是我怕有些人心里却不舒服。"

贵妃入宫前圣上待几位妃子里也只有张贵妃偏爱一些,但其余的几位也常去坐一坐,偶尔纳几个新鲜的美人,但是从有这个郑氏之后,圣上便很少外宿了。

"姑母说的很是,便是我不要的东西,旁人拿去时总也会有些不舒服。"

萧明稷想到那妖丽祸国的女子眼含轻蔑,炫耀圣上夜夜留宿宠爱的时候,淡淡一笑,"贵妃如今得宠,难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泼些冷水,给她醒醒神也好。"

她肯许自己,是因为知道他那时恐怕也做不了什么,只要他出了锦乐宫,从此以后便再无兑现的可能。

然而郑玉磬到底还是小女子的心性,未免把自己太当回事了一些,她除了圣上的宠爱无所倚仗,然而当这份宠爱都失去之后,她这个贵妃也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咩咩叫几声,又或者踢几下,那一点伎俩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当真要她伤心欲绝,便是除了她腹中之子,想来也没什么。"溧阳长公主瞧着自己的侄子,不以为然地戳穿他∶"你还是心太软了些。"

萧明稷摇了摇头,笑意浅淡了下去∶"留着那东西,尚且还有旁的用处。"

萧明稷说的倒也不差,圣上一直到了午间还没有到锦乐宫的旨意,枕珠怕郑玉磬郁结于心,因此劝了她起身用了一点粥才重新睡下。

但她未免也太能睡了一些,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光都暗下去了。

"枕珠,是不是该用晚膳了?"

她迷糊地坐起身来,却突然摸到了一只不属于自己的胳膊,几乎把自己吓得半死。

"你在宫中这一日便没别的事情可做了是不是?"

圣上在紫宸殿听见内侍回禀今天贵妃的行程,匆匆处理完了事情便到锦乐宫来探望,果不其然,她还在睡着。

"朕养女人也不是这样养的,"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似乎是与她随口说笑,眸中略含探究神色,"今日稷儿来见你,不过应付一盏茶的工夫,就叫你这么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