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发现踪迹。...)

两人推门而入,小小的前厅没有人,李芒打着嗓门儿叫了好几声:“有人没?哈喽?来人啊!”

扯着喉咙喊了一分多钟,才有人从走廊那头慢吞吞走过来。是个中年男人,穿了身皱巴巴的睡衣,没精打采揉着眼睛,“谁啊?”

两人拿出证件:“公安,麻烦你出示一下营业执照。”

男人睡意顿无,神色紧张起来,“……公,公安?”

……

“警官,不关我的事啊,我就是个前台,老板请来的。”

“我们这儿就是普通的农民自建住宅,平时顶多给开卡车的司机提供点吃的喝的,晚上留个落脚点,真不是为了逃税避税……”

“执照过期这事儿我也不清楚,至于为什么没更新地图,我们老板说这也不是啥旅游景点,更新地图也没人会来。”

“您查,查就是了,每间房都给您查。”

男人慌慌张张跟在两位干警身后,一路拿出房卡,从101开始刷开。

“今晚有多少房客入住?”

“就,就俩。”

“其他房间都空着?”

“对,都空着。”

“那俩人住哪屋?”

“一个107,一个209。”

“都是什么人?”

“相熟的司机,搞货运的,长期在我们这儿落脚。”

起初,刘鑫比较谨慎,没尽信前台男子的话,依然一间房一间房地检查。

刷开一间,空无一人。

刷开两间,空无一人。

如男子所说,107敲门后,里头传来人声,刘鑫喊了句“警察临检”,房客就把门打开了,检查证件和驾照后,证实他的确是个货运司机,车还在院子里。

上了二楼后,李芒打着哈欠,嘱咐刘鑫:“节约时间吧,你检查二楼,我去三楼看看。”

他是嫌弃刘鑫做事死板,每个空房间打开,明明一目了然就能看清全景,非要进去把衣柜、厕所都检查一遍,纯属浪费时间。

刘鑫点头:“也行,那你仔细点。”

“知道了,要你说。”

李芒冲前台要了张万能房卡,“那我上去了。”

前台微微一顿,还是把房卡老老实实交过去,“三楼走廊的灯坏了,我陪您上去吧。”

……

三楼的灯的确坏了,黑魆魆一片,要打着手机灯光才看得清脚下的路。

走廊上铺着猩红色地毯,不知多少个年头没换过,一股陈旧的味道,这么暗的光线也能看出灰尘遍布。

李芒问:“怎么不换灯?”

男人殷勤地拿卡刷开房间门,“您瞧,三楼很久没人入住了,咱们这儿生意冷清,压根儿用不上这一层,也就一直拖着没换。”

房间门打开,李芒拿着手机粗略一照,确实没人居住。

扑面而来一股潮湿阴暗的霉味,叫他连打好几个喷嚏。

他赶紧退出来,摆摆手,“行了,下一间吧。”

301,302,303……

一间一间查下去,李芒越来越懈怠,因为对霉味过敏,他干脆懒得踏进房间,让男人把门刷开,手机一扫,就走向下一间。

还剩下走廊尽头的最后两间了,朦胧间,李芒似乎听见了一点动静。

“什么声音?”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忽然窜出一个黑影,嗖的一下从他身侧掠过,那毛茸茸的触感擦过手背,吓得他哎哟一声,一个激灵坐在地毯上。

地毯也果然有些年头了,这一屁股坐出一大片灰尘,直接导致他鼻敏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打起喷嚏来,根本停不下来。

前台慌忙伸手扶他:“没事儿,没事儿,就是一只猫。咱们这儿野猫很多,您没事儿吧,警官?”

听到他的叫声,二楼的刘鑫也几步跑上三楼,“怎么了这是?”

李芒一边喷嚏连天,一边爬起来,“厕所在哪儿?”

前台:“在一楼大厅,我带您去!”

和刘鑫擦肩而过时,刘鑫问他:“三楼都检查完了?”

李芒:“人都没有一个——啊啾,啊,啊——走了走了——啊啾!”

他揉着鼻子往楼下跑,骂骂咧咧:“什么鬼地方!”

刘鑫拿着手机,借着电筒光找了一圈三楼,回头问:“都检查仔细了没有?”

李芒已经奔向厕所洗鼻子去了,前台男人走到一半,回头说:“都检查了,那位警官一间一间看了的。”

刘鑫最后瞧了眼三楼,转身离开。

农民自建住宅并不算隔音,用料材质都很差劲,也因此,外间的声音悉数透墙而入,再清晰不过。

走廊尽头的房间内,所有灯光都暗着,早在楼下传来车辆声的第一刻,阿皓就熄灭了夜灯。

他将宣月死死压住,手攥着手,足抵着足。

再加上她手脚都被绑住,他又以全身力量压在她身上,压根动弹不得。

宣月想尖叫,那只手一把捂住她的嘴,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生生憋死。

可整整两天看不见任何希望,如今忽然有了一丝曙光,宣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挣扎。

阿皓死死钳制住她。

外界的声音逐渐靠近,逐渐清晰,宣月听见有人叫着“警官”,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尖叫。

有救了!

有人找上门来了!

挣扎无门,宣月索性张嘴咬人,那只覆在她面上的手被她竭尽全力一咬,阿皓浑身一颤,却半点没放松力道,反而更用力地堵住她的嘴。

尖利的牙齿咬破了皮肉,鲜血汩汩而出,淌在她的脸上、口中。

温热的液体,咸湿的味道。

宣月不顾一切地撕咬,手脚并用,但崔明皓像张细密的网,铺天盖地压下来,将她牢牢束缚住。

终于,走廊上的声音渐行渐远。

她听见他们说:“都检查过了”,“走吧”,“来了”。

像是不会游泳的人坠入深海,冰冷的潮水慢慢盖过头顶,灌入耳鼻,宣月的耳边嗡嗡作响,终于被巨大的绝望淹没。

这样的对峙又持续了好几分钟,宣月再也没有听见外界的任何动静。

眼泪像断了线一样,大颗大颗滚落。

阿皓在黑暗里望着她,埋头在她耳边,像情人耳语一样对她说:“别哭,别哭……”

她恍若未闻,眼里是永不干涸的泪。

楼下传来引擎发动声,两位干警开车来,开车去。

确认他们离开后,阿皓松开了伤痕累累的手,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轻轻擦了下宣月满嘴的血,“我去拧张帕子,你擦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