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彦瑾也确实有些累了,他靠在车上,开始闭目养神,然后盘算着回去要怎么给张仲谦交代这件事情。他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会扩散开来,不禁头疼地皱了皱眉头。
“今天谢谢你……”李容娘的手因为紧张而攥紧了。
张彦瑾快速睁开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在看到李容娘的耳尖都变红了的时候,他才有些尴尬道:“你不用在意,我本来就讨厌那种男人。”
李容娘偷偷看了张彦瑾一眼,总觉得和自己以前见到的张彦瑾有些不一样了。
张彦瑾挑开车帘往外面看了一眼,在看到马车快要行驶到宁国府的时候,张彦瑾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嘱咐道:“今天你也看到了,这段时间你还是暂时不要出府比较好,要是非要出去,就告诉我,我派人和你一起,让人保护你。”
李容娘眼眶微红,她快速看了张彦瑾一眼,又飞快地点点头后,便又低下头去了。
为了防止李容娘这样子被别人看到,张彦瑾十分细心地嘱咐道:“不要从前门进,让人安排轿子在后门等着,一会儿下车了直接坐轿子抬进去。”
跟在瑞福也是个机灵人,便先行从车上跳了下去,一路小跑着先回府安排去了。
李容娘没有想到张彦瑾考虑得会如此细致,她咬了咬下唇,眼中有些酸涩,还从来没有人这么为她这么考虑过,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的兄长们,其实都是把她视为货物。
张彦瑾心中不忍,他眉头微微皱了皱。这李容娘未来可是荣登大宝的主,却没想到早期竟然是这般模样。
随后,他心中一叹,只怕也正因为他前半生竟然如此凄苦,流离颠沛,这也是她为什么以后对权势那么贪婪吧?
他微微叹了口气,他想要做一个富贵闲人,这辈子过得快快活活,赛过活神仙便是他的追求,可李容娘和他不一样,这个女人前半生受了太多的苦,后半生尝到了权力的无上滋味,不断追求权势,最终终于达到目的,荣登大宝,和他的追求完全不一样。
他们两人的人生价值不同,若是强行在一起,岂不是明摆着的悲剧结局?既然如此,他们两还是不要在一起为好,这样大家都好,他一定要想办法推掉这桩婚事。
在张彦瑾陷入沉思之中时,马车已经行驶到了宁国府后门外,张彦瑾先下了马车,他看到一顶朴素的小轿已经停在了后门外。
那小厮看见了他,便连忙把帘子掀开。
张彦瑾点了点头,扶着李容娘下了马车,又把她扶到了小轿上。
“你们今天谁要是把你们看到的泄露出去一点,我就挖了你们这双眼睛,听到了吗?”张彦瑾毫不客气道。
见轿夫们都再三保证不会泄露一个字,张彦瑾这才挥挥手让轿夫们把轿子抬了进去。
张彦瑾望着李容娘坐着的轿子,心中是无限感慨。他怎么都没有料到李容娘今日居然会挺身而出,想要为他挡刀。
却不想就在这时,李容娘忽然掀开了轿子小窗上的围帘,两人的视线就这么毫无预料地撞上了。
李容娘见张彦瑾也在看自己,她心头一惊,赶紧放下了车窗上的小帘,满脸通红地坐在软轿之中,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张彦瑾被李容娘这么一看,也是一懵。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娇羞的李容娘当真就是历史上那个荣登大宝的李容娘吗?
怎么看都不像啊……
难道是他认错人了?这个和他有交集的李容娘只是和历史上的李容娘重名了而已?
张彦瑾微微摇了摇头,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人的性格都是会改变的,仅仅从性格不同得出的判断说服力完全没有一些和历史上相重合的事迹来的那么具有说服力。
“二郎啊,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啊?”管家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拉住张彦瑾道:“老爷在大堂等你呢,你赶紧过去吧。”
张彦瑾这才回过神来,他朝着李容娘的方向看了过去,这才发现李容娘已经合上了帘子,让人抬着小轿快速离开了。
李容娘再一次撩开帘子,看着张彦瑾离开,这个纨绔子弟,对她那么细致,今天还为了她宁愿自己受死,从来没有得到过温暖的李容娘在这一瞬间,已经起了她自己都难以克制的涟漪。
“看来老爷又要打二郎了,二郎可真会惹事!”
李容娘一听,她立刻放下帘子,随后说道:“停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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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齐烨微微一笑,这时候也没为难张彦瑾去,很干脆地从张彦瑾手中接过折子, 随意翻看了两下道:“好了, 任命折子本官看过了, 你前去马鞍和马蹬的作坊任职吧。”
说罢,便转身进入了大营之中, 不过也没有其他人那样客气客气,再给张彦瑾找一套像样的衣服。
张彦瑾望着周齐烨的背影, 他并没有要跟上去的意思,他很清楚, 他就算是现在跟上去了, 外面守着的两个士兵也只会把他拦下来,以不能打扰军监长史的借口不让他进去, 他才不会傻到上去故意碰钉子, 让周齐烨下他面子。
大营之中的周齐烨望着张彦瑾离开的背影,平静地给自己洗了洗收,他的洁癖很严重。
“大哥, 还是你这招妙啊!”坐在下首的周齐晖禁不住赞叹道。
周齐烨淡淡的道:“这种小人,想要整他的法子多得是,何必让你像那天一样自己动手?”
“既然他现在落到大哥你的手里了,何不给他治一个违反军规的罪名?打得他永世不得翻身?”周齐晖一听这话, 心里面当即痒痒了起来。
周齐烨不悦地看了周齐晖一眼道:“你当这里是什么?这里是军营, 那张彦瑾再不济也是张仲谦的侄子, 要是真的判了这小子罪名,张仲谦不得亲自来这里查?你以为随意给张彦瑾安罪名这种事瞒得住?更何况张彦瑾这一次还是皇上钦点的,若是他出事了,皇上会不调查清楚?”
周齐晖有些悻悻地靠在凭几上,看着头戴青黑色的幞头,身穿青衫长袍,腰间挂着鱼形官符的周齐晖道:“要是我是这军监长史,我今天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那小子。”
尽管周齐烨外袍穿着都是绣着苍鹰翱翔的官服,可他领口处露出的白色亵衣却依旧能看出他对生活的讲究,特质的料子更是体现出了他出身不凡。
“你和一个下三滥计较,也不怕跌了身份。”周齐烨看都没有看周齐晖一眼,只是屈腿跪坐在案几前,翻阅起军营中呈上来的各项折子。
他身姿端正,面色严肃,无时无刻不体现出贵族子弟的修养。
周齐晖懒懒地撇了周齐烨一眼,自觉没趣,也不说话了,斜靠在凭几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到周齐烨翻阅完手中的折子时,发现周齐晖居然还在下首坐着,便站起身来,将一个密封的纸笺递给周齐晖道:“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罢,顺便把这个交给父亲。”
周齐晖点了点头,接过纸笺收入怀中,便利落起身,出了大营。
一阵秋风扫过,淌起阵阵尘土。周齐晖望着穿着暗青色长袍,头戴暗色幞头的张彦瑾,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张彦瑾也朝着周齐晖望了过来,见周齐晖头戴红色缨冠,身着绯色长袍,下身则穿着紧身长裤,脚踩长靴,一身胡服骑射的打扮,活脱脱京中五陵少年的打扮,他越看越觉得周齐晖的打扮和朴素的军营格格不入。
两人目光相交,张彦瑾完全是似笑非笑的神色,周齐晖到底是没有沉住气,恶狠狠剜了张彦瑾一眼,牵过士兵牵来的高头大马,翻身上马,看似是要出大营,实则是故意朝着张彦瑾所在的方向横冲直撞而去。
张彦瑾也不着急,只是在萧瑟秋风中长身而立,脸上依旧是似笑非笑的神色。
那周齐晖越发气恼,抓着缰绳的手背都暴起了青筋。可刚刚周齐烨的告诫还在耳边,他也只能调转马头,往大营外疾驰而去。
张彦瑾的视线穿过扬起的灰尘,一直望到了大营外。
早上过来的时候,他心中装着事情,并没有仔细观赏这大魏王朝皇家亲兵军需大营的风范。
此时细细打量,竟然颇有一番野云万里无城郭的意味。
出了大营最外面的高高岗哨,目及之处都是萋萋芳草,再往远处看去,便是那与天相接出的惨淡愁云。
和京中纵横交错长街不同的是,军营两侧重着的不是榆树和槐树,则是秋风不减其挺拔之姿的胡杨林,若是仔细辨认,还能听见渭水流过时的汩汩水声。
在张彦瑾意识到根本没有人搭理自己后,干脆走出了大营,缓慢步行到渭水边,欣赏那西风残照,渭水西去的壮丽景色去了。
他望着那一个一个如同蘑菇一般的军营大帐,以及后面的打造马蹬和马鞍,以及其他军需物资的作坊。
这些作坊都是用泥土垒成的土胚房,墙上会露出一些作为窗户的正方形大洞,用来照明用。
土胚房里面有根据打造物资不同修建的不同火坑,铁锅,高案几之类的事物,士兵们则是根据自己的事情,在火坑旁打铁的打铁,忙得是热火朝天。
旁边不断转悠的便是周齐烨委任的监军们,他们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根鞭子,防止士兵们偷懒。